權力錯位:東風不與周郎便;
蒼天有眼:人道沉淪天道必伸!
五十年沉冤大白——盛誌光、盛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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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學章那天失魂落魄逃也似地離開了孟宗祿那間公安廳廳長的大辦公室和S省那幢灰色的頂著國徽的大樓,一路上腦子裏電閃雷鳴般地轟轟作響,揚帆案?揚帆案!
揚帆案發生在1954年,後來它和發生在1955年的潘漢年案一起稱為“潘揚案件”,這個案件被定性為反革命、內奸案。1956年,毛澤東在著名的《論十大關係》中,說了一句很著名的話:“不殺他們,不是沒有可殺之罪,而是殺了不利。”……徐學章看到謝富治的批示,馬上聯想到這條“最高指示”,那麼按照公安部長的說法,就是要將他們象對待揚帆一樣,抓起來關起來死也不放,等著死在監獄了?……
可是,為什麼又不關他們,反而讓他們消遙法外十數年之久呢?
因為當孟宗祿有意讓徐學章看到謝富治的那句批示的時候,文革已經成為了昨日。該發生的早就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也已經不會發生。孟宗祿已經坐回到了他原先的位置上,並且,官升一級,成了S省的公安廳廳長。隻是徐學章本人心有餘悸。一封平平常常的朋友間的通信僅僅憑一個女人的兩片薄嘴唇就空穴來風地變成了“特務通訊”,“特務通訊”又始終沒有給他查清楚。而以“革委會”的神聖名義給他的最後政治結論是:無據可查,予以否定。關於“特務通訊”問題,結論裏寫道:確係特務分子,但解放以後沒有發現有破壞活動,所以宣布解放。徐學章在這樣一紙結論麵前,完全喪失了安全感。他想,“無據可查”——那就是說,等到將來有據的時候你還來查?“沒有發現有破壞活動”——那就是說,你有破壞活動隻是隱藏很深沒有發現?“確係特務分子”——就簡直是給他的最後宣判!說不定什麼時候想抓就要抓起來想關就要關起來落個揚帆、潘漢年那樣的下場也不是不可能。
徐學章這時候根本沒有想到,一出由孟宗祿導演的戲劇由於文革的降臨早已經發生過了更加戲劇性的演變。
……
還是那個叫黃亦萍的女人,女人拿著一份檢舉信到省政府軍管會去告發。女人這次告發的對象卻是“徐、呂特務通訊”的立案者本人:孟宗祿。孟宗祿這時已經作為“黑幫”徐海峰的黑線人物、黑幹將被揪出來打倒關進了牛棚。女人的檢舉信中告發了一個駭人聽聞的事實,女人說:她發現了徐、呂的特務通訊的確感到很害怕,她想幫助組織查清楚這件事情。所以徐、呂特務通訊裏提到的孟宗祿把她接去談情況,她也還是沒有往其它地方去想,可是……
黃亦萍女士在為立案搜集證據的孟宗祿的辦公室裏見到了公安廳副廳長本人,她覺得這個人怎麼有點麵熟,象是以前曾經在哪裏見過?——在哪裏見過呢?她怎麼可能認識呢?……回到辦公室以後她還在想這個問題。這時候徐學章也在辦公室,來了一個徐學章的熟人,這人趴在徐學章的辦公桌上看照片,突然指著玻璃板下的一張照片問徐學章:“你認識孟宗祿?”……女人說:“這句話把我嚇了一跳,就象是有人猛地煽了我一巴掌。我當時坐在那裏,聽著他們兩人說話,徐學章說得洋洋得意,眉飛色舞,說他從前搞情報的時候……什麼搞情報?明明是當特務的時候,就受過孟宗祿的領導,孟宗祿對他是非常了解,他們之間也非常熟悉。我側耳細聽。等到這兩個人離開辦公室以後,我趕緊趴過去去看,可是那張照片,特務徐學章、呂出和孟宗祿的合影照片不見了!我想,肯定是徐學章害怕暴露了他們的後台人物,把照片收起來了。他是作賊心虛。可是孟宗祿呢?這件事想想都讓人害怕,他們可能是一夥的,他們這一夥,還有黑幫人物徐海峰!徐海峰明知道孟宗祿和呂出、徐學章有關係,卻還把徐、呂特務通訊交給孟宗祿,讓孟宗祿立案。這不是假借立案、實則是包庇,是保護他們的特務爪牙麼?”
徐海峰關於徐、呂特務通訊的批示、關於他讓孟宗祿“審查”這幾個人入黨前的曆史,白紙黑字,也成了包庇徐、呂的鐵證如山。
女人的告發,讓關在牛棚裏的孟宗祿有苦難言也苦不堪言。
因為除了從徐學章家裏搜查出來的合影照片、徐學章寫給徐海峰的黑信底稿及回執以外,革命者們還從孟宗祿的大量筆記中、私下與人交談中以及他的曆次履曆表中都看到了和了解到了這樣的話語:1948年我在做黨的地下情報工作中,突出的一個事例是我策反了呂出、徐學章等七人,搜集了大量的軍事情報,掌握了敵人三部電台,成績顯著,曾受到西北野戰軍的通令嘉獎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