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妍便將匣子放在中央,海棠早擺上兩副杯筷,放在兩對麵。婉香道:“我不吃酒。”說著便伸手將對麵的杯筷移在橫頭。愛兒早端過一個錦礅兒,放在床沿外地上。寶珠便歪著身子坐下,拿著壺兒,替婉香斟了半杯酒,自己也斟了半杯。婉香看是白玫瑰露,便吃了一口。看看匣子裏擺著幾樣菜,倒還清口的,便拿筷子夾了一片春筍與寶珠,自己也吃了一片道:“怪沒味兒的,怎麼今兒便做的這樣?”寶珠道:“本來沒什麼好吃,你又不適意著,不吃這個罷。”婉香點點首,喝了口酒,看看還有好些,便倒在寶珠杯裏,道:“你替我吃了罷,我吃不了。”寶珠慢慢的喝完,笑春盛上飯來。婉香便稍些吃了點兒,寶珠也隨便吃完。春妍上來,撤去盤盞,愛兒絞上臉布,婉香抹抹臉兒,又漱了漱口,喝了茶,便道:“什麼時候了?”寶珠看床裏擱幾上的鍾已經十下。便說:“還早呢。”
婉香看看房裏沒人,便低聲向寶珠道:“今兒太太說,昨兒金有聲來和老爺講什麼親事,你可知道嗎?”寶珠道:“給誰提親呢?”
婉香眼圈一紅,剛要說,忽外麵海棠報道:“太太派菊秋來望小姐呢。”婉香應道:“請這裏邊坐呢。”一語未了,見秋菊同著東府裏袁夫人身邊的玉梅進來。看見婉香坐在床裏,竹幾上擺著一盞風燈,映的臉龐兒嬌滴滴越顯紅白,便都上前含笑道:“姐好些麼?太太很想著呢。”婉香笑說道:“又勞你們兩位姐姐了,坐著講罷。”說著,愛兒早端過兩張低杌子來,擺在地下。菊秋等便坐下笑道:“咱們丫頭們,真越發不成體統了,哥兒、姐兒都在這裏,便放肆的坐下了。”寶珠笑道:“誰講究這些來。”又對玉梅道:“老爺進來了,可講些什麼沒有?”玉梅道:“早進來了,外麵的席是珍大爺和瓊二爺陪的,倒也沒講什麼,單說哥兒不在館裏。”
婉香笑道:“可是又惹罵了。”玉梅笑笑不語,寶珠也笑了。菊秋道:“太太說姐兒吃了香蘇飲,覺怎麼樣?”婉香說:“好些。”菊秋又道:“太太說,倘然吃的對,太太那裏上好的有著,明兒叫人去拿便了。”婉香應著,說:“你回太太去,我沒什麼,不過稍微發點兒燒,不算什麼,千萬不要去請大夫,外頭打的方子,總苦唏唏的怪難吃的,就這香蘇飲吃吃很好。”菊秋答應著,便向寶珠道:“哥兒多坐一會兒,時候早呢。”說著便和玉梅同站起來,向婉香說些保重的話。婉香又囑兩人轉去道謝,兩人便退了出去。
寶珠見他們去了,便問婉香道:“你剛說金有聲給誰提親?”婉香道:“你想誰?”寶珠聽了,便自納悶。倒是婉香笑道:“你又癡了,這愁什麼?”寶珠便點頭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婉香紅了臉,知道寶珠會錯了意,心想不說,怕寶珠從此便亂講起來,便沉下臉道:“我不過給你個喜信兒,怎麼倒教我放心起來?我問你,教我放什麼心,我有什麼心放不下?”講到這裏便縮住了嘴,心想自己又講錯了,便一聲不言語。
寶珠卻聽得滿心舒服,也隻點頭不語,一時嫋煙來請寶珠轉去安寢。寶珠便向婉香道:“姊姊你該睡了,咱們明兒見罷。”婉香卻一點不露笑影,但點點頭兒說:“你去罷。”寶珠還想再坐會兒,禁不得嫋煙已拿著風燈等著,便不得已同回自己院子裏去。欲知後事,且看下文。正是:
美人不礙長多病,公子無端也善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