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能來我是太高興了,但是要我叫她來,像來作別似的,於我是太痛苦了——我‘不敢’。也許這是‘迷信’,但我們不該預定不幸的來臨。”
“那麼我嗎?我可以要她來嗎?”
我所有的希望都又複活了。在明娜做決定之前如果能安全到達這棟房子,那我就無疑得救了。這裏的一切都會為我辯護,如果她沉默,則它們將無言而堅持;如果她坦告,則它們將雄辯而具說服力。在這裏,斯提芬遜算什麼?病弱而或許臨終的老人之祝福會將她的命運與我封為一體。良心禁止我勸她在這困難中求教這對老夫婦,但必然允許我利用這事件的巧合,這在我,似乎是命運的手指。
“是,你寫,親愛的朋友!但你一定不要特別強調了,這也是為了她,那親愛的孩子!她會當回事!她會自己判斷該怎麼做,所以不要太催她——也許她表姐更需要她。”
“噢,我不認為她表姐有什麼重要的事。”
“那我就不懂為什麼你肯讓她到那裏去浪費時間了,你在德勒斯登不過還有幾個星期而已。那你是還沒有告訴她你要去英格蘭?”
“我已經……我今天晚上就寫——無論如何我也難把她明天就叫回來了,但這裏的事情會讓她立刻動身,很可能後天就到……請告訴我,有什麼事是我可以做的嗎?去拿藥?不——但也許我今晚再來,幫你看護?”
“大部分時間我都是自己看護的,另外,有一個夜間護士就要來了,是個修女。何況你看起來也需要休息,你一定是用功過度,我親愛的!我想是明娜不在的時候你為了打發寂寞而過度用功的吧?但你一定不可這樣,聽到了嗎?再見吧!”
我直接回住處,以便寫信。
能給她寫信,我是何等快樂!
我是多麼渴望一頁複~頁地寫下去,但我隻準許自己寫得盡量簡短,隻告訴她赫茲的危險狀態和我自己由於舅舅的計劃而將離開德勒斯登。當然我願意保留後麵這件,待她做決定,而設若她決定終生伴我,我再親自告訴她。但她到赫茲家去時卻不能不先知道這消息。雖然我認為我有義務不透露我的情感,但一種奇異的口吻卻徑自偷潛進去,揭露了我的一切絕望和對她的渴念。當我重讀的時候,這使我吃驚,但又因之竊喜。
我立刻到郵局,雖然夜間郵班已過,仍然不妨害我丟進郵筒。能夠跟明娜通信而又以這種無人能責備的方式,使我心境大為舒暢。
第二天我立刻去赫茲家。
病人熱度夜間升高,但早晨已降,這是常見的現象。我隻看到仆人,赫茲太太在休息。我說好傍晚再來。
整天我讀小說或沉陷在回憶中。有時我也這樣想:“現在她至少接到我的信了……從梅森到這裏當然現在還有火車(我從房東太太那裏借報紙來,以便確定時間表)——她隻坐半個鍾頭的馬車就可到火車站。也許——對,很可能——她會今晚來——而可能——對,幾乎可以確定我會在赫茲家見到她,她必定會急忙趕去……她會心境大亂,母親般的赫茲太太會像她是跟我訂過婚的那樣待她,或許那老人會省人事,會高興看到我們兩個在一起。夜稍深之後,她得回家,我當然要送她——這幾乎是必然的,必需的——而一切都將好轉,就如從沒有斯提芬遜的存在。”
兩次,在郵差來臨的時刻,我不安起來,沒有任何戀人比我那天更渴望所愛者的信。但關鍵的時刻過去,卻無任何結果。在最後一班送信的時刻過去以後,我呼吸自由了。
當我準備去赫茲家時,室內已相當黑暗。
突然門開了一條縫,“有你一封信。”女仆說,交給了我一份白色物件。
我完全因恐怖而僵硬了。在這個時辰?我對自己說,那是不可能的!
信又大又硬,這平服了我的情緒。一定是文具商送來的。
我立刻劃燃火柴,即發出不自覺的驚叫。是明娜的筆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