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莫與微雲淡月知(2 / 3)

她又別過臉,痛苦地閉上眼,十指糾纏著被衾,扯得布衾上那金絲銀線巧繡得合歡花也淩落不堪,低低道:“您與皇後鶼鰈情深,即便我悵然嫉之,也從無斷情之意。”

魏玄毓心有愧疚,他寧願她歇斯底裏的怒罵,總好過她視死如歸的平靜。他身體僵直,“莫說這些胡話,隻管把身體養好。”

她仰首相視,質問道:“我與蘇子衿有何相似?”

他眸中集聚的慌亂四處流走,微微屏氣,淺淺道:“好好休息,朕明日再來看你。”

她微微笑之,懇求道:“您聽我說完,再回去。”見他欣長的身體未轉,她才低低道:“您為何不解釋?”

他歎息,走至她床邊,修長的手指輕輕拂去她鬢角的青絲,道:“你從前不會在意這些。”

她眸框裏晃動的水晶終究集聚成珠,緩緩流下,迷茫間隻瞧見他衣襟繡著的飛龍,張牙舞爪,甚為攝人,淺笑哽噎道:“嫻兒當初愛慕的三皇子早已物是人非,如今的您,不配我這般飛蛾撲火地去愛了,求您一件事,望您恩準。”

他憐惜著望著她,沉默應允。

她輕輕吐露,“宮裏,我是呆不下了,您放我回滄州吧。”

魏玄毓甚為吃驚,他不想她會輕易說出這般話來,欲挽留,瞧見她那決絕的眼神,卻終究發不出聲來,“罷了,你執意如此,那便回滄州。”

斬斷情絲,赫連德嫻如釋重負,淚雨枯竭,沙啞道:“皇後於我有恩,莫傷了她,她也是身不由己。”

爾後,他便起身離去。

昏暗的燭火下,趙璟宸淺眠而臥於床榻內側,隻聞得門扇輕啟之聲,她倏然睜眼,透過重重紗簾,隱約有個熟悉的人影晃動而來。她披上外袍,赤腳下床,上前扶住他,濃烈的酒味包裹著他。他淺淺一笑,步履不穩,行至床榻前,他又重重栽下。

門外的小允子小聲問道:“娘娘,可要奴才們進來伺候?”

趙璟宸瞧了一眼床榻上的他,淺淺回道:“你們都下去歇息吧。”

殿門外候著的人這才稀疏退下,少頃,棲鳳宮又靜謐無聲。

她脫了他的鞋履,將他懸掛在榻邊腿腳搬進衾被裏,正欲躺下,不想他又倏然坐起。

他摟住她,喃喃道:“我從不想傷害她的,不想的,不想???????”像極了犯錯的孩子,喃喃自責,卻又無可奈何。

德妃的事,趙璟宸也有耳聞,出了這樣的事,誰都不想,可他們倆卻鑽了牛角尖。趙璟宸輕輕拍著他的後背,輕輕勸道:“等明日我去勸勸她,也許她會好些。”

他下頜抵著她的肩,懦懦開口道:“沒用的,她恨極了我,是我對不住她。”

闔起的窗戶輕輕展開,細風緩緩流過,珠簾卷起,他們相擁於榻上,他眉間流動著悲傷,淡漠無助。他隻緊緊攀住她,她身上淺淡的梅花香氣幽幽入鼻,怡人凝神,那三千愁煩也悠悠而去??????

第二日,德妃竟來了棲鳳宮。因著小產後體虛,她也不施粉黛,這病容般的臉色也不似從前精神了。

鈺秀瞧見德妃此般模樣,拿來棉質蒲團墊放於椅上,然後扶著德妃坐下。

趙璟宸微微歉色,道:“原本是想去柔福宮的,不想妹妹你來了。”

赫連德嫻倦白的臉上一抹苦笑極現,輕輕抬起蔥白的十指,握緊了茶盞,淡淡道:“您以後也無須再去柔福宮了,此番也是向皇後娘娘辭行的。”

瞧著那十指瘦削如白骨,趙璟宸淺淺笑意終化作憐憫,她的此番言語也是因著喪子之痛所出,勸道:“皇上憂心妹妹,還是留下吧。”

茶水的清苦之味終在嘴中轉化開來,赫連德嫻也有飲茶的習慣,不想今日的茶水竟是這般苦澀,抿嘴輕言道:“我本就無拘無束慣了,哪裏能呆在這宮裏。我心意已決,娘娘無需再勸。”她癡癡望著窗外,蕭疏的桐葉上,白露初凝成團還未散去,卻也難掩枝葉的清光,枝隨風動,搖搖墜墜,也搖曳出心低的愁苦。她的秉性,爺爺是最清楚的,她的命運也如爺爺所擔憂的那般,倒似這枝葉,任風撥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