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燕歸鴻卻淡淡的搖著頭。
“叔公,這你可就錯了,他可不是你口中沒有門路的青年,你還記得上次強行派我去沙東火線救援的事兒麼?”
聽到燕歸鴻突然提及毫不相關的事情,那老者微微皺了皺眉。
“當然記得啊,當時你這小子可還老大不情願呢,不過那件事情,和這個青年有什麼關係?”
話說到這兒,老者睿智矍鑠的眼神突然一凝,轉頭看向燕歸鴻。
“你的意思是說,這人就是當初你在沙東遇到的那個人,就是當年以叛國罪被拘捕,後來又被救走的零號?”
這段往事,一向被華夏軍方視作奇恥大辱,零號這個稱謂,在一定程度上,也屬於禁忌。
不然那老者在提起的時候,也不至於如此失態。
感受著叔公的注視,燕歸鴻滿含深意的一笑。
“叔公,我雖然和肖宇接觸得不多,但我看到的,是一個為了拯救深陷絕地的袍澤,不惜一人一槍,跨海救援的零號,是一個為了守護華夏榮耀,不惜身受重傷招致強敵,也要悍然下殺手的人,叔公,你覺得這樣的一個人,有可能會叛國麼,而且還是那般罄竹難書的惡魔行徑?”
聽著燕歸鴻的話,老者的目光飛快的波動了幾下。
這一次,他沒有果斷的接話,因為他能體會得出燕歸鴻話裏話外隱藏的意思,如果他說得是真的話,整個軍方,不,整個帝都,或許都會掀起一場大地震。
他蒼老卻睿智的視線,盯著燕歸鴻看了許久,才沉聲說道。
“歸鴻,有些事情,不能靠推測,也不能靠信任,每個人都是有很多麵的,你不要被眼前的事情蒙住了雙眼,而放棄了高高在上,審視全局的視角,隻有始終站在高處,以超然的心態看待,才能看到事情的真相。你被情緒所幹擾的判斷,是做不得數的。”
聽著叔公嚴肅的教誨,燕歸鴻低下頭,虛心受教。
可生性曠達,玩世不恭的燕歸鴻,心中還是堅持著他憑借直覺的判斷。
“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叔公,所以我想親自去調查一下,看看當年那黯然隕落的傳奇,究竟是泯滅天良的惡魔,還是深陷冤獄的英雄。”
感受著燕歸鴻語氣中的篤定,老者的目光稍稍一凝,神情徹底嚴肅下來。
“歸鴻,你知不知道你想要做的是什麼,這樣做值麼?”
聞言,燕歸鴻灑然一笑:“叔公,這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一句值不值,就能讓人決定去不去做的。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我隻知道,當年的舊事,如果是前者,我一定會拚盡全力,將肖宇親手斬殺。可如果是後者……”
聽著他的聲音一沉,老者內斂的氣勢,也稍稍鼓噪了起來。
“那你想怎麼樣?”
那沉重的氣息,如同一座大山般死死的壓過來,燕歸鴻深吸了一口氣。
他轉過頭,深深的看著叔公的眼睛:“那就做我該做的事,這樣的人,不能對軍方抱有屈辱和仇恨。”
看著燕歸鴻那仿若燃燒的眼瞳,老者的目光滯了滯。
他完全明白歸鴻的意思,渾身的氣勢一收,仿佛一瞬間老了幾歲,老者伸出手,輕輕的摩挲了一下自家晚輩堅毅的臉,眼中布滿著寬慰的笑意。
“不錯,我家的歸鴻孩兒總算長大了,你說得對,咱們不能讓這樣戰功赫赫的英雄,帶著屈辱離開部隊。歸鴻,想做就去做吧,不管前方有多少困難,你二叔公這把老骨頭,始終會站在你身後。”
燕歸鴻分辨著叔公眼中的複雜情緒,激動的握住了他的手。
入手的觸感有些枯槁,可就是這樣一雙手,為華夏的建設付出了太多太多。
他緊緊的握住叔公的手,久久沒有放開,嘴唇顫抖了許久,才吐出聲音。
“叔公,謝謝你!”
“好孩子。”
老者輕輕的撫摸著燕歸鴻的後腦勺,堂堂八尺的大漢,在老人麵前,就像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隻不過那一切,都發生在無人能看到的暗處。
被無數光芒籠罩,被無數目光聚焦的肖宇,隻是提著鐵鐧,緩步走到之前那黑臉大漢的屍體旁,將他的武器,輕輕的放在了他的身邊。
肖宇抬手,輕輕的為他合上了雙目,低聲說著。
“嘿,朋友,我用你的‘兄弟’,幫你報了仇了,現在它回來陪你長眠了,你就安心的睡吧。”
那清淺的聲音,被淹沒在喧囂裏,可看著他的動作,場間的人緩緩安靜下來,氣氛有些悲戚。
在沉重裏,那股民族的自豪感,也在默默的升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