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叔輕輕揉了揉安然的長發,看著那比陽光更加溫暖的笑容,那深刻在皺紋裏的憂愁一點點被消融。
“好了,我看阿宇也沒吃飯,你去再給他弄個菜吧。”
“啊?誰讓他回來晚了呢,沒吃飯餓著,臭哥哥!”
安然皺著她可愛的小鼻子,卻是口是心非的從洪叔身邊跑開,那在身後輕輕甩動的馬尾,蕩漾著青春的美好。
洪叔笑望著安然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笑容也一點點冷卻成冰。
一抹濃稠到無法稀釋的哀愁漸漸覆上眉心。
“躲了這麼多年,看來有些事情終究還是躲不過去的。”
肖宇回到自己幽暗的小屋中,直接將身軀扔在了床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便枕著雙手閉上了眼。
夏天的午後,總是溫暖得讓人困倦。
可就在肖宇雙目微閉的時候,他隱約聽到了一絲輕微到極點的呼吸,猛地睜開雙眼,黑暗裏一雙眼眸閃著微光。
“你怎麼知道我住這?”
“好吧,這邊的確就這一個房間。”
肖宇話一出口,便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旋即自問自答著坐起身來,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老刀遲疑了一下,還是坐了過去。
感受著撲麵而來的臭味裏依舊夾雜著一抹血腥氣,肖宇的眉頭一皺,聲音嚴肅。
“傷得很重?”
玩世不恭的肖宇,隻有在對待自己人的時候,才會展現出關切和溫柔。
那略顯柔軟的語氣,讓老刀微微有些不適,可他還是誠實的點了點頭,隻是沉悶的聲音裏滿含著蕭索。
“雷豹的絕殺令,可不常見。地下世界本就盤根錯節,雷豹發話,那些人多多少少還是要給些麵子的。”
老刀的語氣輕描淡寫,肖宇卻仿佛從中看到了恐怖的血雨腥風、刀光劍影。
肖宇眸光一黯,在黑暗中沉默著將老刀殘破不堪的外套輕輕褪去。
在他痛苦的低聲長嘶中,肖宇的聲音略微有些縹緲。
“恨我麼?”
老刀聽著肖宇的問話微微一怔,本就因痛苦而僵硬的身軀繃得更緊,良久的默然後,他頹然的歎息了一聲。
“何必要恨。自從我十六歲踏上這條路開始,便已有橫屍街頭的覺悟。就算沒有你,明天也會有別人。我這種人,怎麼可能會有好下場?”
老刀自嘲的話語平靜而漠然,就像是在嚴肅的敘述著一個事實。
話語中那看不到明天的絕望,隱約勾動著肖宇記憶裏的蒼白一角,裂顱般的劇痛驟然暴起!
肖宇深沉而緩慢的吐息著,緊咬著牙關,強行忍過。
伴隨著肖宇如釋重負的吐息,他的聲音也沾染上了一抹複雜意味。
“現在不一樣了。”
一句平靜的話,讓老刀的心神被狠狠搖撼,如遭雷亟般怔怔坐在床沿,眸中的光芒在黑暗中流轉了幾番,這才悶悶的點了點頭。
就連老刀自己都感覺不到,此時他的唇角竟浮現出一抹往昔從未有過的真誠笑意。
或許,真的不一樣了。
“哥!快出來吃飯了!”
安然充滿活力的高呼聲,瞬間將小小房間裏略顯壓抑的氣氛徹底打破。
還未等肖宇回應,老刀便低聲開口。
“快去吧,你之前不就一直心心念念著想要趕回來吃飯麼?”
說著他輕輕推了推猶疑的肖宇,感受到他不放心的眼神,老刀笑著補了一句。
“放心吧,我命硬,還死不了。”
“那好吧,我就先去了,你先休息一會,等我回來再幫你療傷。”
肖宇深深的看了老刀一眼,便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
看著那不可一世的煞神此時有些慌張的樣子,老刀好似有些明白肖宇為何會怕那個叫做安然的小丫頭了。
不,或許那根本就不是怕,而是因為愛,所以才不願讓她等待,不願讓她失望。
可是愛對於老刀來說,又是一個何等奢侈的辭藻。
想到這裏,老刀自嘲的一哂,旋即緊咬著你那僅剩的貼身衣物,一點點將已經被血糊在傷口的布料扯下,仿佛隻有在那血肉模糊的劇痛裏,老刀才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黑暗中,無比劇烈的喘息聲裏,帶著一抹常人感受不到的孤獨和絕望。
急急跑到餐桌旁坐下的肖宇,看著桌上讓人食指大動的菜色,伸手便朝著白花花的饅頭抓去,眼看著安然手中的筷子飛快揮落,肖宇靈巧的一躲。
“臭哥哥,洗手去!”
無奈之下,肖宇隻好無奈的將求救的目光投向對麵和煦笑著的洪叔。
隻見洪叔笑吟吟的將安然手中的筷子拿到手中,遞給肖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