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溜子總是裝文藝,好比‘我願逆流而上’的那種語言模式不離嘴,我很討厭他,因為我知道他讀的書不多,無論校內的書還是校外的書。他也很討厭我,因為他知道盡管我是個不愛讀書的人,讀的書也比他多得多。二溜子能說會道,在人麵前總是一口的恭維,但我們總能聽見他在背後嚴厲批評別人。不過有一點我佩服他,他那內存和硬盤容量本來就不大的腦子裏裝的居然全是能用來追女孩的知識和技巧。他不是天生好手,我能看出來,從他時常慢一拍的反應,和經常驢唇不對馬嘴的回答就能看出來。不過不管怎麼說,他還是撈了很多便宜,男人們被他哄得好好地,女孩們被他唬的好好地。
對於二溜子一帆,我若說些人情世故或者深刻的複雜的事情,他總是在眼睛愣神一秒之後才逐字開始回答,他若是回答的快,你將覺得你倆說的不是一個話題。有時候我說我的他說他的。我真的沒法列舉出任何一個例子,因為我沒有那種思維。我說前門樓子,他說胯骨軸子,我說前門樓子,他說胳膊肘子。我痛恨他,痛恨這種人。我覺得這種人該死,尤其是跟他對話的時候,我一遍一遍的說,他能一遍一遍的回答給我不找邊際的答案。可能,在我這種人眼裏,丁香就是愁結,而在他眼裏,軍艦可以是前列腺。我同時也可憐他,長這麼大還聽不懂別人說話。我說前門樓子,丫說**頭子。我氣的不行的時候,勝利哥總是勸我:算了,他就那樣。或者隨著我說兩句:是,對。勝利哥作風很好,直到他批評了很多次張一帆以後,他還是保持一個老好人的態度,他說,他也不是很討厭張一帆。我回答,我就是很討厭他。
我來的時候正值一層秋雨一層涼,沒幾天竟然下雪了。我以前從來不知道,我來的這個地方一年會有半年的雪季,美麗又讓人絕望。剛來的時候,學生會派了個大姐接我並帶了辦了兩天事兒,置辦了些東西。大姐其實不大,但是長的成熟。我對女孩的熟沒有抵抗力,這既是為什麼我偏偏喜歡牛奶裏的鮮花,而不是水裏的。因為我覺得牛奶比水熟,水太淡了,水太清澈了。我喜歡粘稠的,我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因為魚湯越熬越稠,總之我就是覺得越稠的東西越熟。後來我明白,是因為質感。大姐穿一個橘黃的高領毛衣,藍色的牛仔褲。她比我矮一點,但是在女生裏也不算太高的。因為我在男生裏,算矮的。她開著小福特,拉著我去學校開了銀行卡,告訴我美國幹好多事都基本不用現金,都是劃卡的。她帶我走了入學的相關辦步驟,帶我去了超市,我買了些東西用一張一百的美元付賬,一看就像個新來的。當然還幫我辦了了學生卡,告訴我這個學生卡可以免費坐任何一路公交車。我來之前學生會主席也是這麼在網上說的,我來之後所有人都跟我這麼說。但是沒人告訴我,你該準備買輛車。盡管他們都開著車跑來跑去的。後來我就沒怎麼遇見過大姐,我挺喜歡她,她卻把我忘了,因為再後來,見麵她都不認識我了。
我來的時候勝利哥和張一帆已經住一起了。這個三人公寓在我來之前就有很多不尋常的人和事跡。勝利一年前來的,當時他有兩任室友。一個是南人北相,一個是北人南相。聽說那個南方人性情豪邁,常常與勝利哥痛飲,勝利哥說那個南方學長是為數不多的能跟他喝痛快的人。我當時許下海口,說老室友走了,新室友來跟他喝個痛快,後來也一直沒實現,因為每次都被他喝的不省人事,每次一睜眼都是第二天天亮了。有一次醒過來一看表十二點了,我以為在半夜,但太陽卻高高的,我第一次以為宇宙錯亂,時間顛倒了。我當時哆嗦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害怕。勝利哥算是比較能喝的,美國啤酒都是小瓶或者罐的,十二個一箱的,你要讓他喝一箱,他都不帶上廁所的。那個南方學長小半年前畢業就走了,張一帆頂了他的位。而我接了那個北方學長的屋子。其實我來的時候,已經開學一陣子了,中國留學生們三三兩兩或者住單人間的都簽了新一年的房子,已經沒空缺了。我比較幸運,幸虧那個北方學長失戀了,人又矯情,說什麼也念不下去了,就趁著下雪之前卷鋪蓋卷走人了。張一帆總是罵那個北方學長,大概原因是,他跟勝利哥沒車,去超市或者遠的地方總是跟著北方學長蹭蹭車,因而在他的破車上受了些氣。張一帆說他自私,小心眼,算計。張一帆還說丫就不是北方爺們。我們仨都來自北方。但在我眼裏,張一帆跟他嘴裏的北方學長一個樣,自私,小心眼,算計。他也算不上北方爺們。而我跟勝利哥,是北方的,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