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呂青野把他借鹽田大事返回呂國的想法與呂湛和呂澈說了,呂澈隻要是呂青野的話,一律讚同。呂湛琢磨了一會兒,也覺得呂青野這個計劃更好。但這種攪混水、就勢取利趁火打劫的行事風格與呂青野的溫和性子有些偏差,讓呂湛覺得呂青野作此決定更多的是受了梅兮顏的影響。
現在需要做的便是商議如何讓越國毀約“暗殺呂質子”,同時準備好隨時逃走的後路。
轉眼過了九天,呂湛又出宮,一早剛出崇雲宮的宮門便看到尹扶思拿著風箏、帶著玉骨迎麵過來。
尹扶思跟著梅兮顏學了幾天箭術後,興致一來讓梅兮顏教她做風箏,一連放了幾天,看來還沒有盡興,所以又跑來了。
與尹扶思施了禮,呂湛便離去。
他卻不知道,尹扶思轉頭盯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轉了轉眼珠,隨即拉住玉骨,在她耳邊吩咐了幾句話。
一個時辰後,尹扶思、梅兮顏和呂青野、呂澈和左寒山,每人都是一身極儉樸的行頭,出現在王宮外的大道上。
尹扶思臨時起意要出宮去玩,呂青野擔心梅兮顏一旦出宮會和鬼騎遇上,自己的謊言也就被揭穿,以沒有出宮腰牌為由,為難地搪塞尹扶思的提議。
但尹扶思準備得很充分,從腰間掏出通行腰牌,又讓玉骨給梅兮顏重新裝扮一番,遠遠看去有七分像玉骨,就這樣混過了宮門口的守衛。
“我想先去一個地方。”尹扶思眨眨大眼睛,俏皮地撒嬌道。
她本就是這裏的主人,自然沒人反對。於是車夫在尹扶思的吩咐下,直奔城東南一處僻靜的窄巷口停了下來。
下得車來,梅兮顏看到這條巷子不止偏僻,還極為簡陋,是古早時期的石頭房子,越國本地人稱它為石窯。
眼前的這片石窯牆壁由灰白石頭壘建、部分石塊已殘斷,在牆上形成一處處殘缺不平的小洞。
尹扶思見馬車走遠,邁步小跑著進入巷中。
整片石窯牆隻有一扇木門,明顯是一間屋宅的後門。
門框門扇多處破爛、邊角更是已經腐朽磨損,整個門扇因為長久的風吹日曬雨淋,龜裂出一條條裂痕。鐵質的門環烏黑發亮,顯然是經常有人拉拽,與陳舊的石窯和木門形成極為鮮明的反差。
尹扶思停在門口,回頭微笑地看著跟在她後麵姍姍而來的四人。從四人的表情來看,他們完全猜不到她的用意和目的。熟門熟路地踏上門前的兩塊大小青石疊加在一起的兩階石階,伸手便拉起門環,將門打開。
門內框上掛著一條灰色麻布做成的棉門簾子,不等尹扶思掀開門簾,門簾已被人掀開一角,一股熱氣和嘈雜的人聲忽地直撲向眾人臉麵和耳朵。
隨即便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哀哀地說著:“我兒經常來這裏玩,怎麼就尋不到他了呢。”
一頭蒼白頭發、身著補丁摞補丁的黑色裋褐的老婦人被人扶了出來,扶她的人是個二十幾歲的女人,也是一身帶補丁的灰色裋褐,左臂上戴著孝,強忍著悲傷對著老婦人道:“婆婆,大憨哥上戰場了,不回來了。”
“回來了回來了,正月裏就回來了,我到城門口去接的他。”老婦人卻很篤定地說道。
“小心腳下台階。”女人攙著老婦人的胳膊,低頭提醒道,眼淚跟著掉到青石台階上。她實在不忍心提醒婆婆,那隻是她做的夢,卻總當真事念叨了一個月。
“我兒還能去哪兒?去周家看看,不是鬥雞麼,我兒喜歡。”老婦人顯然神智有些不清,渾渾噩噩地念叨著,伸手摸索著四周,雙眼渾濁,竟是瞎了。
那女子抬頭看了看麵前五人,抹了抹眼淚,淒涼地說道:“好,咱們去周家看看。”
戰死的越兵的家人!
呂青野盯著兩人蹣跚的背影,心中隻歎“無良戰爭,百姓何辜。”暗暗瞥了梅兮顏一眼,隻見她皺著眉頭,卻不知心裏在想什麼。
尹扶思用心觀察著梅兮顏和呂青野的反應,直到那婆媳兩人拐出了巷子,才不著痕跡地收回目光。轉頭裝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抬出公主的架勢,警告似地對左寒山說道:“左侍衛,這個地方隻有我們幾個知道,如果下次我再來,這裏出現什麼不好的事情,我要拿你是問!”
左寒山不明所以,但也知道這地方定然不是什麼正大光明的所在。看尹扶思這麼熟悉,肯定不是第一次來,他的任務隻是監視呂青野,這位驕縱的公主可不是他的主子。於是點點頭,以示默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