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我這麼一問,夏朋潔太太不覺滿臉通紅,她說:“要是在他來的那天我就拒絕,那該多好啊,就因為有個誘人之處。他們每人每天房租是一鎊,一個星期就是十四鎊;而且現在正是客人稀少的淡季。我是個寡婦,我兒子在海軍裏服務,花費很大。我實在舍不得白白放過這筆收入,所以我就盡量容忍。可是最近這一次,他鬧得太不像話了,所以我才據理把他攆走,這便是他們搬走的原因。”
“後來呢?”
“後來我見他坐車離開了,我心裏才輕鬆下來。我兒子正在休假,可這些事我一點都沒有告訴過他,因為他的脾氣暴躁,並且他又非常疼愛他的妹妹。這兩個人搬走後,我關上了大門,心裏總算去了一個大疙瘩。天啊,誰知道還不到一個鍾頭,就又有人叫門,是錐伯又回來了。他的樣子很興奮,顯然又喝了不少酒。他一頭闖進房來,當時我和我的女兒正在房裏坐著;他驢唇不對馬嘴地說什麼他沒有趕上火車。後來,他竟然當著我的麵,衝著愛莉絲說起話來,還建議她和他一起逃走。他對我女兒說:‘你已經長大成人了,任何法律也不能管你了。我有的是錢,不必管這個老婆子了。現在馬上跟我走吧。你可以像公主一樣地享福。’可憐的愛莉絲非常害怕,一直躲著他。可是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硬朝門口拉,我嚇得大叫起來。就在這個時候,我兒子阿瑟走了進來,之後發生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我隻聽到又是叫罵又是扭打,亂成一起,可把我嚇壞了,嚇得我連頭都不敢抬。後來抬起頭就看到阿瑟站在門口大笑,手裏拿著一根木棍。阿瑟說:‘我想這個活寶再不會來找咱們的麻煩了。我出去跟著他,看看他到底幹些什麼。’說完,他就拿起帽子,朝街頭跑去。第二天早晨,我們就聽到錐伯先生被人謀殺的消息。”
“這就是夏朋潔太太親口說的話。她說時喘一陣,停一陣。有時她的聲音非常低,我簡直快聽不清楚了。可是,我把她說的話全部速記下來了,絕不會有什麼差錯。”偵探先生說道。
福爾摩斯打了一個嗬欠,說道:“這確實很動聽,後來呢?”
這位偵探又接著說:“當夏朋潔太太停下來時,我看出了全案關鍵的所在。於是,我就用一種對待婦女行之有效的眼神緊盯著她,追問她兒子什麼時候回家。”
“我不知道。”她說。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他有一把彈簧鎖的鑰匙,他自己會開門進來的。”
“你睡了以後他才回來的嗎?”
“是的。”
“你幾點鍾睡的?”
“大概是十一點。”
“這樣說來,你的兒子最少出去有兩個小時了。”
“是的。”
“可不可能出去了四五個小時?”
“也有可能。”
“在這幾個鍾頭裏他都幹了些什麼?”
“我不知道。”她回答,說的時候嘴唇都白了。
“當然,說到這裏,別的就不用我多問了。我找到夏朋潔中尉的下落之後就帶著兩個警官,把他逮捕了。當我拍拍他的肩頭,警告他老老實實跟我們走的時候,他竟肆無忌憚地說:‘我想你們抓我,是認為我和那個壞蛋錐伯的被殺有關吧。’我們並沒向他提起這件事,他倒是自己先說出來了,這就更加讓人懷疑了。”
“十分可疑。”福爾摩斯說。
“那時他還拿著她母親說的他追錐伯的那根大棒子,是一根很結實的橡木棍子。”
“那麼你有何高見?”
“啊,依據我的看法,他追錐伯一直追到了布瑞克斯頓路。這時他們又吵了起來,爭吵之際,錐伯狠狠挨了一棒子,也許正打在心窩上,所以雖然送了命,卻沒有留下任何傷痕。當夜雨很大,附近又沒有人。於是夏朋潔中尉就把屍首拖到那座空屋裏去了。至於蠟燭、血跡、牆上的字跡和戒指等等,不過是他想把警察引入迷途的一些伎倆罷了。”
福爾摩斯以稱讚的口氣說:“做得好!葛萊森,你實在太有長進了,你遲早會出人頭地的。”
這位偵探驕傲地回答道:“我自己覺得,這件事辦得幹淨利落。可是這個小夥子卻供稱:他追了一程以後,被錐伯發覺了,於是錐伯就坐上一輛馬車逃走了。他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位過去船上的老同事,他陪著這位老同事走了很久。可是問到他這位老同事住址時,他的回答並不能讓人滿意。我認為這個案子的情節前後非常吻合。好笑的是雷斯垂德,他一開始就入了迷途。我恐怕他不會有什麼成績了。嘿!正說著,他就來了。”
走進來的果然是雷斯垂德。我們談話時,他已經上了樓,跟著就走進屋來。平常,無論從他的外表行動,還是衣著上都看得出他那種洋洋自得和信心百倍的氣派,可現在都消逝不見了。隻見他神色慌張,愁容滿麵,衣服也淩亂不堪。他到這裏來,顯然是有事要求教福爾摩斯,因為當他看到他的同事也在這裏時便顯得忸怩不安,手足無措起來。他站在房子中間,兩手不住地擺弄著帽子。最後,他才說道:“這確實是件非常離奇的案子,一件不可思議的怪事。”
葛萊森得意地說:“啊,你也這樣看嗎,雷斯垂德先生?我早就知道你會得出這樣的結論。你已經找到那個秘書先生斯坦節遜了嗎?”
雷斯垂德心情沉重地說:“那位秘書斯坦節遜先生,今晨六點鍾左右在郝黎代旅館被人暗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