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哐當一聲關上了。
毛母後退兩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驚魂未定地爬了起來,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我回來了。”
是他兒子的聲音!
“哎,咱家們咋沒鎖?”毛慶喜問。
毛母像個啞巴似的,一個字也擠不出。
“這是怎麼了?不會說話了?”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呀,你不知道,咱們家好像……”
“好像什麼?”
“好像進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了!”
火堆的光一跳一跳的,毛母的臉在那光下顯得白慘慘的,像是個皺巴巴的紙人。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神神叨叨的了,進來什麼了呀?”毛慶喜說。
“我沒看到……”毛母低下了頭。
“行了,趕緊睡吧,明天早上起來燉肉。”
“還燉肉啊?你那些肉都是從哪兒來的,娘求求你,告訴娘吧。”
她順著兒子的方向看去,毛慶喜已經蜷縮在炕頭,睡下了。
他剛躺下,就傳來了一陣雷鳴般的呼嚕聲。
毛母歎了口氣,也縮到炕上閉上了眼睛。
早上,那些肉變成了一鍋熱氣騰騰的肉湯。
毛母捧著碗肉湯,忽然覺得,那肉的味道和昨天晚上那個門外跟她較力的東西散發出的氣味一模一樣。
那是一股死人身上的味兒。
毛母把碗撂下,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差點兒沒吐出來。
“兒啊,你跟娘說實話,這肉到底是哪兒來的啊?”
毛慶喜一股腦喝完了湯,抹了抹嘴,含糊地說:“山頭上。”
“哪個山頭上啊?”
“咱這有幾座山?就那個山頭上唄。”
村子確實背靠著一座山,山不高,卻很陡,山上長滿了樟樹。
“這年月,連黃鼠狼都餓死了,那山上哪來的肉啊?”毛母問。
“咋沒有呢,你懂什麼。”毛慶喜又舀了一碗湯,吸溜著喝了一大口。
毛母轉身看了眼那堆從肉上剝下來的皮,怎麼看都覺得不對勁。
那是什麼皮呢?
黃鼠狼?不像,黃鼠狼的身上有毛。
野豬?也不像,野豬的肉不會這麼薄。
蛇?更不像,蛇皮都長著坑坑窪窪的鱗片。
要說像,那塊長滿了暗斑的皮,怎麼看都像是人的皮!
毛母渾身一哆嗦,手中的碗就掉到了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你幹什麼呢!連個碗都拿不住!”毛慶喜對她怒吼道。
毛母彎下了腰,默默地收拾那些瓷碗的屍骨。
當……當……
不知道從哪兒傳來了一陣鈴聲,毛母感到頭頂一陣發麻。
從這一天起,毛母覺得,這個屋子裏好像多了一個人,他不動聲息地躲在某個角落裏,睜著布滿血絲的眼睛在監視著兩個人的一舉一動,而毛母卻看不見他。
因為,從這一天開始,屋子裏就多出了一股臭烘烘的味道,那感覺就像……就像屋子裏正橫躺著一具死屍!
毛母四下環顧,似乎什麼都沒多,也什麼都沒少。
她沒對毛慶喜提起昨晚的那件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