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老父親不幸離世,他去世的時候太過突然,子女都不在身邊,直到被推進了停屍間,兒子才匆匆趕來,就在他兒子推開房門的時候,他真真切切地聽到裏麵傳來了父親粗啞的嗓音:“你怎麼才來呀……”
葛天感到一股冷風從他的腳底心直躥上他的脊梁骨,他怕在他推開門的刹那,也會聽到錢落落撒嬌般的責怪:“天兒,你怎麼才來呀?”
可他整個人在推開鐵門的瞬間猛地怔住了,因為接下來的畫麵是他想都沒想過的——
錢落落緊閉雙眼,身體直僵僵地伸展著,在一張木板床上一動不動。
她的身上蒙著劣質的白布,隻有鐵青色的臉和雙腳露在外麵,麵無表情。
她沒有猛然睜開眼睛,用沒有瞳孔的兩隻白色眼球絲絲盯著葛天,麵露凶光,也沒有“刷”地坐直身子,直挺挺地抬起兩隻灰白的幹枯的手臂,伸向他的咽喉,她隻是那樣無聲無息地躺著,長發散落在床頭,臉上既沒有悲涼,也沒有喜悅。
錢落落死了。
確切的說,錢落落的屍體找到了。
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根據錢落落二姑媽的描述,她在兩年前的一個春天回家幫忙播種,回來的第三天就遭遇了不測,二姑媽那天正坐在門口剝蒜,中午時分卻見鄰居胡婷婷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她的臉上寫滿了驚恐,在見到二姑媽的時候已經泣不成聲,二姑媽問她怎麼了,她說她和錢落落去河裏抓魚,可她在岸邊等了半晌始終沒見錢落落從河裏探出頭,她急了,怎麼喊都不見錢落落應聲,王大叔路過聽聞便一頭紮進了河裏去撈,一直也沒撈上來,她就一直在河岸邊哭,終於,王大叔的腦袋浮出了水麵,他衝著胡婷婷大喊,你別傻站著哭呀,去老錢家報信去,把劉家二哥馬大叔他們會遊泳的都叫來,於是胡婷婷就趕忙跑過來找他們了。
全村人打撈了很久,直到太陽西斜了,錢落落的屍體才被拖上了岸,北方春天的水很涼,錢落落大抵是在水裏被凍得腿抽了筋,連撲騰都沒來得及就沉進了刺骨的河水裏。
按照習俗,家裏人該為她守靈三天,前兩天是錢落落的父母和姐姐為她守夜的,第三天見大家都麵容憔悴,二姑媽就自告奮勇要頂一夜,誰知倦意襲來還不到午夜二姑媽就不知不覺睡著了,令她沒想到的是,就在天光放開的黎明時分,早早趕來操辦葬禮的親戚們就把她拚命搖醒了,她麵前鋪著白布的板子上空空如也,的錢落落的屍體竟然不翼而飛了。
直到昨天早上,錢落落的母親在做早飯時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是一個女聲,聲音很細、很輕,她隻說了一句話就把電話掛斷了,她說——
請到黑柳市城郊醫院停屍房來探望我。
在聽到這聲音的一瞬間,錢落落的母親就確信,這一定是寶貝女兒的聲音,寶貝女兒想媽媽了,寶貝女兒想讓她接自己回家。
她瘋了似的拉著親友買了票連夜就奔來了黑柳市,果真在這裏見到了錢落落,她還保持著兩年前被撈起時的樣子,仿佛剛剛離世,正等待著親友的告別。
聽到這裏,葛天的手一陣發麻,緊握著的車鑰匙“嘩啦”一聲掉到了地上,葛天的頭皮都快炸開了,如果錢落落在兩年前已經死了,那麼半年前和他纏綿的那個女孩是她嗎?她是人是鬼?那麼她既然已經死了幹嘛還要大老遠的來找他呢?
他自問沒幹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和錢落落的出軌事件論起來是他幹過的最出格的事情了,沒想到,就做了這麼一件有違倫理道德的事,卻讓他攤上了這麼聳人聽聞的一檔怪事。
就在葛天聽二姑媽講起這些事的時候,頭頂上那盞白熾燈竟不合時宜地閃了兩下,“啪”的一聲,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