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這一樣來,他是有諸多事情解釋不通。
比如妻子已經沒了氣息又是怎麼從停屍房逃走的呢?比如老爺子一個人在家,除了葛天和妻子並沒有其他人有他房門的鑰匙,又是誰發現他腦出血離世的呢?比如即便這個人發現老爺子不在了,他打電話報了警,又怎麼會知道父親有著他這個兒子呢?比如今早的電話分明是妻子的聲音,一個死人又怎麼會打電話給自己?
葛天怎麼都想不通。
見葛天不做聲,一名警察不解道:“同誌,你知道是誰報的案麼?我們現在需要你去認領屍體。”
葛天終於回過神來,他的意識已經不受自己控製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穿好衣服跟著乘著警車去到停屍間的。
還未及見到白布蓋著的父親,他的眼睛已經開始蒸騰出了水汽,待警察揭開那白布的一角,父親滄桑縱橫的臉就映在了他的視野裏,葛天竟像個孩子般“哇”的一聲嚎了出來。
妻子行蹤不明,在這個世界上他唯一的親人如今也不在了,他覺著自己的世界已經空了一大半,再也找不到東西去填補了。
收拾起情緒,天已近正午,葛天忍住了悲痛,開始著手辦理其父親的後事。
天沉得像是被蓋了幅巨大的黑色幕布,把太陽嚴嚴實實的遮蔽在了另一端,隻有幾率光輝頑強地穿過了天幕伸下來幾隻觸手。
葛天撥通了親友的電話一一告訴了他們情況,他們本是來參加妻子葬禮的,卻沒想到賓客未變,躺在棺槨裏的人卻變了。
有幾個關係還算親近的親戚幫著葛天把老爺子從警察局抬了出來,運送到了殯儀館,葛天隻隨著他們忙活著忙活那,可神卻早已離了體,除了刻骨銘心的悲傷和難以言表的苦楚,葛天的心裏什麼都沒剩下。
按照當地的習俗,離了世的人會在殯儀館裏停三天,然後進行火化送葬。父親被送到殯儀館後,葛天就在父親身前撲通跪了下來,他的眼神空洞惆悵,一聲不吭地望著父親愈發僵得發紫的臉,嘴裏不由自主地喃喃嘀咕起了一句話。
“我從這邊來,你到那邊去,來時路上多魑魅,去時一步一回頭……”
葛天一驚,渾身猛烈地顫抖了一下,呆立了片刻,不知道為什麼嘴裏會莫名其妙地念起這句沒頭沒腦的話。
可他又覺得這句話是那樣的熟悉,仿佛是一句咒語,深深地印刻在了他的腦海中,總是在他不經意間竄出來撩撥她那幾根敏感的神經。
低頭看了看父親,他仍舊一動未動,靜靜地躺在那裏。
腳步聲由遠及近,迎麵走過來的是他的親姑姑,她的住處裏這個城市很遠,坐火車要三天才能到,她本來也是為著葛天妻子的事情來的,剛剛下車卻聽聞了這個噩耗,便趕緊匆匆趕了過來。
一見葛天已然憔悴了許多,再看看平躺在鐵床上僵硬的親弟弟,心頭一酸,忙不迭地說道:“你先去休息休息吧,這麼大的事兒,我這個做姑姑的也沒幫上什麼忙,這一夜我先守著。”
葛天沒有兄弟姐妹,三天的靈,本都隻能由葛天一個人來守,如今看到親姑姑的到來,葛天本欲推辭,但身心俱疲,也沒有多說什麼,謝了聲姑姑,就跌跌撞撞地走向殯儀館裏的賓館,開了間房,便一頭紮到了床上。
第二天清早,葛天就奔向了殯儀館,可他到時姑姑卻並沒有在父親身邊守著,等了許久,才見姑姑從殯儀館門外多踱進來,她的手裏拿這兩個熱氣騰騰的包子。
“小天!”她見葛天已然到了,顯得有些驚訝,轉而又變得有點不好意思。
“你來了呀,我餓得實在受不了,就去買了兩個包子。”她接著解釋道。
“哦,沒事。我不放心,就提早來看看,昨晚沒出什麼事吧?”葛天的聲音難掩慢慢的疲憊之意。
“啊,沒事沒事。我哥他也沒鬧,他生前就不是那折騰的人。”姑姑歎了口氣,咬了一大口包子。
葛天隻是定定地望向了父親,他的臉已經完全沒有血色了,麵無表情,手腳都直僵僵地伸展著,像是與身下堅硬的床板融為了一體般。
他突然想到了妻子,假若妻子真的如他之前所推斷的已經不在人世了,那麼她死時應該也是這般模樣,直愣愣地躺著,時不時隨著收縮僵直了的肌肉抽搐一下,嚇得周圍人一驚。
思及此處,葛天不禁又神傷起來,琦彤啊,如果是你的陰魂放心不下我和父親,為什麼不現身見見我呢?你的屍首如今又身處何處?到底發生了什麼?你若是真有靈,就像父親一樣在夢裏告訴我吧,他低聲祈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