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將軍和戰士在自己眼前倒下,辛越感覺自己的血一下子凝固了又一下子沸騰了,鮮|血在眼前來來去去,伴隨著淒厲的不隻是己方還是敵方奏響的更鼓聲,整個世界陷入一片腥風血雨中,有些人渾身是血,踩在冰冷的雪地上,走著走著就死去。
戰爭從來就是這麼殘酷的,當你經曆過了一場戰爭,你會發現所有的東西都會恍如隔世,伸出手去,得到的永遠是一種觸也觸不到的距離感。
之前並不是沒有發生過這麼殘酷的戰爭,但辛越突然間產生這麼強烈的感覺,大抵是因為,這是一場注定會輸的戰爭。
對方三千騎兵一萬步兵,己方軍隊人數總共不到三千。
以少勝多的戰略少之又少,戰場上拚得更多的,是耐力的較量,是速度的廝殺,是人數的比拚,是武器的碰撞。
晏湛和辛越雙雙站在城樓上,靜靜地看著城下一場比一場更激烈的廝殺。
城,很快就要攻破了。
“晏大人!”
有人聲嘶力竭呼喊著主帥的名字,瘦弱的身體迅猛地往城門上挺著,在一片戰鼓聲中,士兵們死守著城門的防線。
“寧死不降!”晏湛突然站在城樓高高的台階上,舉起旗幟,長風浩蕩,大聲地叫道。
這是京城順天府的城門。
這一道城破,就意味著,國不複存。
辛越看見晏湛的眼眶紅了,是的,這個清醒睿智的男子比她更要早知道,這注定是一盤死棋,這個國家,隻要再輕輕地用一下力,就會攔腰折斷,粉身碎骨。
“晏湛,你別站那裏,你下來,就算沒有這個國家了,我依然會是你朋友,你還有我,晏湛!”
辛越壓低聲音,衝著晏湛急聲叫道。
她何嚐不知道他的痛苦,她何嚐不知道一輩子的守候就這樣灰飛煙滅是怎樣的感覺,可是,她還是天真地奢望著,他還會在她所能觸摸到的世界。
“辛越。”
晏湛轉過頭來,看了一眼著急的女子,然後緩緩地露出一絲笑容,碩大的旗幟在他身後翻飛著,大風呼啦啦地吹著,像是一首末日的哀歌。
他的眼睛,突然變得那樣深,從眸心裏,透出一絲晶瑩的光亮來。
“要,記得我。”男子輕輕地動了動唇,眼神變得很是柔軟,像是之前的無數次他對她所流露出的眼神那般,輕柔得無以複加,辛越恍惚想起那樣一個清晨,男子徹夜未眠連夜趕工,隻為了將華美的衣服送到她手上,恍惚想起那樣一個夜晚,她因處理公文而累到在案台上,總會有那樣一雙輕柔的手為她蓋上厚實的衣服,透過迷蒙的視線望去,總能看到他笑意微微的臉,在滿世界的深夜冰涼中,就這樣讓她的心安定下來。
她淚眼模糊的視線中,他從高高的城樓上,一躍而下。
在粉身碎骨的最後一刻,他大聲地喊著:“寧死不降!”
大風呼嘯,有如鬼哭狼嚎,辛越很訝異自己為什麼沒有哭,甚至連哭泣的念頭都沒有。
銘朝的主帥,活著的,就隻剩下辛越一個了。
她不能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