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能化身為龍了,哪裏普通?
但何必行沒有再問。
他的腦海裏浮現出一個雙眼明亮,笑容溫暖的英俊青年的臉,那天在江邊上,諶乘對他說過的,那個血統比她還要純粹,有著龍族基因,一心想當警察的青年。
天色昏暗下來,因為白天曾有“龍神”現身,此時白江沙堤靠近渡口的這段人山人海,小商販和偷兒們如同來到天堂,不遺餘力,手段各出地拚命工作著。混在人群裏的便衣警察們一個小時裏已經抓到十幾個竊賊,把以前三個月的業績都趕超了。
“這樣不行啊,”高磊靠在坐鎮的警車邊上,有些憂心忡忡地看著人山人海的堤岸,“頭兒,上頭還沒動作嗎?這樣下去可不行,人流量太大了,萬一發生踩踏事故,後果不堪設想啊。”
坐在車裏的市局張局長手裏捧著個大樂扣杯子,喝了一口濃茶,眯起眼睛說:“讓同事們都警醒點,注意人流疏散,嚴防死守,一定要把今晚對付過去。”
高磊以一名合格的刑警隊長的敏銳抓到了上級語言中泄露的那點信息。
“隻要今晚不出事就行了嗎?”
張局看了他一眼,警帽下兩邊泛白的鬢角配上他嚴正的麵容讓高磊聞到了一絲不一樣的味道。
“執行命令!”
別的話別多問!問了也沒用!已經收到上頭暗示的張局長在心裏說,等過了今晚,一覺睡過去,怕是自己的這位得力幹將也會對今天的這場亂象留不下多少印象了。
上頭可真是大手筆啊!
這一晚不知要出動多少精英,耗費掉多少寶貴的資源。
真不知江裏的那條怪物是什麼。
說實話,三觀極正,堅定的無神論者張正局長是完全不相信網上傳的那什麼“龍神”的。龍這種生物,隻是起源於上古時代蒙昧期古人的圖騰崇拜,組成龍的每一個部分都能從大家日常生活中的動物中找到出處。再說白了,也就是古人七拚八湊臆想而出來的雜交品種,誰把它當成真實存在誰就是傻逼。
說不定是在哪裏受到汙染產生變異的大鰻魚,或者是海蛇什麼的。
張局長表麵嚴肅,內心則在漫無邊際地無責任猜想。
前幾年不是東瀛核電站在地震中發生了嚴重泄漏事故嗎?保不準就是條受到輻射汙染後體型變大的海鰻一不小心遊過來了。
至於一條海魚是怎麼遊到陸上淡水河裏的,這不在非生物學專業畢業的張局長考慮範圍之內。
白天還是豔陽高照的天,到了夜裏就烏雲壓城,江麵的風刮得呼呼的,哪怕已進入夏季,那些微微帶著點海腥氣,水氣濃鬱的夜風還是吹得讓人直發抖。
濱海是亞洲出名的不夜城,夜幕降臨之後,整座城市就如璀璨明珠一樣散發出誘人的,令人迷醉的光芒。白沙江兩岸燈光帶也是濱海出名的景觀之一,然而天公不做美,這樣陰鬱潮濕的空氣裏散發著大風雨即將到來的警示。在岸邊枯等好幾個小時也沒有再見奇景的人們終於失去了耐心,在警方緊張而慎重的視線裏,漸漸散去。
這讓同樣枯守著,神經也保持著極度緊繃的一線幹警們也悄悄鬆了口氣。
看來今夜能安然度過的可能性很高了啊。
當時鍾敲響12點,午夜姍姍而至,1912裏那些令人溫暖又安心的燈光一一熄滅。店員仔細地檢查了屋裏的水電之後,終於鎖上門,帶著一身的疲憊下班回家。
那個喜歡趴在吧台睡覺的老板從樓上走下來。外麵的燈光帶會亮至淩晨,就算沒有開燈,江麵反射的燈光依舊能將一樓的大廳映亮。
他手裏端著半杯紅葡萄酒,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棉質純色大T恤,腳上趿著雙夾指拖鞋,漫不經心地來到吧台後麵,從櫃子的暗門裏摘下了後門的鑰匙。
然後再踢踢踏踏走到後頭,伸手拉開了隱在一堆紙箱和雜物後的小門。
小門打開便是幾級石階,窄窄的,沒在白沙江渾濁的江麵下。江水輕拍在石階上,淡淡的苔痕順著濕跡爬上了台階,留下一抹青綠。
老板就一屁股坐在台階上,酒杯放在身邊,不知從哪裏摸出根煙,打火機的紅黃色的火苗跳躍著,點亮了煙卷,也映紅了他那張看起來還帶著幾分青澀,看起來平凡普通的臉。
沒過多久,不遠處的江麵上劃過一道隱約的銀光,老板仰頭吐出一口白色的煙圈,腳下的江水“嘩嘩”地響,一隻發白的手伸出水麵,抓住了沒在水中的台階。
老板笑了笑,把叼著的煙拿出來夾在手指音。
水聲不停地響,另一隻手也伸出了水麵,隨之露出的是一頭泛著藍光的黑發,和一張棱角分明,英俊而顯得有些疲憊的青年的臉。
“回來啦。”老板並不意外地對他說,並伸手助了他一臂之力,把他從水裏拉上岸。
青年精疲力竭,水珠順著他的背脊蜿蜒而下,水光勾勒出他強健而流暢的肌肉線條,最後沒於江中。
他的嘴唇沒有半點血色,眉眼耷拉著,顯得很沒精神。借著老板的力,他翻了個身,赤裸的身體就這樣展露在夜色中。
老板從身後扯了件跟他同款的棉質大套頭恤扔到他身上。
“謝謝。”他把衣裳套上,吸收了水分的棉質衣料立刻貼在了他的身上,他偏著頭問,“有煙嗎?”
“就知道你會問。”老板彈了彈煙灰,“不是什麼好東西,不如喝這個。”也不知他從哪裏變出一個巴掌大的扁銀酒壺,青年打開瓶蓋,裏頭飄出高度白酒特有的味道,讓他好看的眉毛擰了起來。
“我不喝這個。”
“這不是怕你凍著嗎,聽人說在水裏泡的時間久了,喝口烈酒最好了。”老板咂咂嘴,把酒壺拿回來。
“我不怕水。”青年拿手把頭發上沾的水抹掉,看向老板的目光並不十分友善,“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為什麼會沉在水底下這麼久?你是不是背著我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