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急匆匆走了，沒有看到坐在吧台後的年輕老板看著他們背影時有些幽深的目光。
白沙江異譚事件發酵速度很快，但話題很快也找不到了。一夜過去之後，網上已經很難得看到關於這件事的話題，即便有，看到的人也仿佛看不到似的，一掃而過，沒有半點討論的興趣。這事就像池塘裏砸下的石塊，當時濺起了巨大的聲響和水花，但過後，也就沒什麼了。
並不是抹去了人們的記憶，而是不知道上頭用了什麼手段，讓人對這件事提不起興致來，就讓它慢慢淡出人們的記憶和視線，當然，那都是當夜過去之後的事。
何必行不知道上頭是怎麼做到的，但要影響到國內上億的網民，並消除網上的那些痕跡，一定是項極大的工程。消除網絡痕跡倒還好，頂多是技術上的手段，但要在那麼多人心裏種下種子，這可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了。
於沁對於此事也隻提到一句，總局為此事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同誌們都打起精神來，務必盡快弄清楚那玩意的來曆和下落，將此事圓滿地壓下去。
回到當天下午，特事局駐濱海辦事處氣氛沉重壓抑的會議室裏。因為這次突然出現的緊急事故，不管是在休假的還是在外值勤的主要工作人員，俗稱的業務骨幹們，都被於沁主任聚集在一起開案情分析會。
何必行心裏有一點模糊的想法，但看到諶乘厚厚劉海下那雙緊抿著的小嘴，他還是什麼也沒提。
“諶乘，那東西是水裏的，水下你熟，你看看能不能盡快找到它。”於沁利落地安排各人的任務。諶乘安靜地點了點頭，跟平時的表現一無二致。這個文靜，害羞，據說體內有諶龍血脈的小姑娘存在感依舊十分微弱，讓人很難關注到她的變化。
“小何，”於沁看著何必行，猶豫了片刻，最終給他決定了工作內容，“你新來，還有很多基礎知識需要加強，趁著這機會，正好在檔案室裏把《上古物種分類及鑒別方法》和《循幽實錄》這兩套書背熟，並作為機動人員隨時待命。”
“是。”何必行點頭，然後問，“這什麼兩套書，前一個我知道是說啥的，這後一個是什麼？”
於沁眉毛一挑：“你自己看了就知道了。”
他身後的笪佶“咯咯”笑了起來，十分的幸災樂禍。
等到何必行看到堆滿整個三個大書架的《循幽實錄》，他才明白笪佶那女人到底在笑些啥。
“這麼多，我看三年都不一定能看完啊，還要背？”何必行眼前一黑，幸虧扶著桌子，不然非倒下去不可。
“這些都是曆朝曆代我們特事局對抗魔物侵襲，保持能量平衡所做努力的實例卷宗，囊括了曾在世間出現過的一千三百八十四種魔化生物的詳細資料和應對手法，你好好學，這對你將來的工作有極為重要的指導意義。”領他過來的郎清摸了一把他全梳向腦後的頭發，對何必行笑著說，“這可是隻有特事局正式工作人員才能接觸到的秘密檔案啊。恭喜你了，從現在起，你就是與我們並肩戰鬥的兄弟了。”
這就是意味他，他提前結束了實習期加試用期，可以轉正了？
郎清伸手在他肩頭拍了拍，然後就把何必行一個人留在了這間閱覽室的小單間裏。
何必行活動活動手腕，打算去書架抽一本來學習。可是等走近了才發現，這看起來塞得滿滿當當頂天立地的大書架，根本就是個全息投影……
何必行的手懸在半空：“……”
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玩！
門口響起兩下敲門聲，然後門把手一擰，諶乘探出頭來，看這兒隻有何必行一人在，這才走進來，反手關上了門。
“郎清線條比較粗，他應該是忘了跟你介紹這裏的使用方法，不是故意的。”諶乘一邊解釋，一邊在牆上的綠色按扭上按了一下。
全息投影的書架消失，顯露在何必行麵前的，是一台看起來很新潮的筆記本電腦。
何必行：“？”
這一下子從富有時代厚重感的紙質資料變成時尚的新款電子產品，讓他的情緒都有點不大連貫了。
“你的權限都設置好了，這裏是書庫入口。”
諶乘利落地開機，在桌麵上選定了一個形如黑洞的圖標。
“你來試試。”她招手叫何必行過來。
何必地坐下看看，跟自己以前用的電腦並無二致：“用戶名和密碼是什麼？”
“用不著，”她淡然道，“它能自動分辨使用者身份，隻有擁有訪問權限的才能進入閱讀界麵，很方便的，也安全。”
“這麼先進啊。”何必行笑了笑。
看諶乘打算要走，他站起身叫住了她。
“諶老師！”
“嗯？”
何必行沉吟片刻問道：“今天在白沙江上出現的那個東西，你是不是知道是什麼？”
諶乘沉默著沒有說話。
“我看到了它突出水麵的部分，”何必行說，“令人非常震憾。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裏，出現在上萬人的視線裏，但我能感覺到它沒有惡意。”
那艘靠得很近的輪船是被它利用水波推開的，以它的體型和力量，如果不是刻意控製著，船早就翻了。
“它給我的感覺，”何必行想了想，皺著眉頭說，“怎麼說呢？像是上古傳說中的龍，但跟傳說裏的畫像又不太一樣。我能感覺到當時它有些驚慌，有些茫然，好像出現在人前這件事它也很意外。”
諶乘抬起頭，透過厚厚的劉海望著他：“你能感知到他的情緒？”
何必行點點頭說：“是的。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我就是好像從它那裏接收到了什麼。那種感覺很特別，不用語言，就像腦電波互動一樣。”他伸手胡亂比劃了一下，“我覺得，它好像認識我，而我也在不久前見過它。”
諶乘這次沉默的時間有點長，過了很久，她才輕聲說：“謝謝你，小何。這件事我會弄清楚的。我想他沒有惡意，隻是哪裏突然出了問題。能先別跟主任他們說嗎？他隻是個想安安靜靜在人間生活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