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不知不覺地行了半晌,當她終於回神辨認道路,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鍾立文家所在的單位樓下。許文詩早就約好她晚間上門聚餐,她未做過多思索,滿腹思緒地跨進了電梯。
叮——銀白色外殼的大門,自兩側向中間緩緩地合攏,把她鎖在了這方狹小的空間裏。然後程小雨就看到,電梯門潔的內側表麵反射出若隱若現的自己的鏡像。
鏡像的身後還有一個人,男人,身著黑色休閑外套、牛仔褲,腳穿運動鞋。
也許是剛才想事情太過入神,她在進入電梯之前,竟然沒有發現電梯裏他的存在。
她驚魂未定地轉過頭顱,在看清那人的麵貌後,如釋重負地呼出長長的一口氣。
——是韋世樂。
他露出淺淡笑容,溫意滿滿的說:“我等你很久了。”
程小雨頓時被窩心的暖流包裹起來,發現剛才的一切,純屬她想多了。
就像無數香港孩童在小學校園裏,總是喜歡考慮:“我長大以後是上香港大學好呢,還是上香港中文大學好。”事實證明,這不是他們可以選擇的,因為他們往往一個offer都不夠格申請。
這種情況,在大陸演變為:“我大學是念清華好呢,還是念北大。”然而,絕大多數人連211、985高校都未必能考上。
她根本就對之前所見的狀況一無所知,無法確定被他扶持的那位,到底是什麼人。或許,那隻是一位偶然受傷的路人,他隻是恰好路過、品格高尚地送她回家呢?
我等你很久了。
就這一句話,仿佛穿越了遙遠的時空,夭中了入冬的日子裏寒冷的心窩。
她在心底自嘲地笑了笑,收起片刻前散亂的思緒,決定人生得意須盡歡。
“你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冷不丁飄出的一句,她的問題讓韋世樂感到好笑。那種措辭,就好像他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一樣。
他把暖心的笑容醞得更濃,伸手指了指腳下的空間,回答說:“我當然不是孫悟空,也不是哆啦A夢。”
程小雨想了好幾秒鍾才明白,他應該是從地下停車場進來的。
她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做過多糾結,而是轉回了他剛才的內容:“我知道你沒有藍胖子那扇哪兒都能去的門。”
“那叫任意門。”韋世樂雲淡風輕地反駁道。
一滴冷汗從額頭滲出,程小雨低垂了目光,決定忘記剛才的錯誤,企圖用句子掩蓋自己知識點上的無知:“你也沒有藍胖子那隻什麼都能裝下的口袋。”
“那叫四維空間袋。”
如果,把世上的男友分成會聊天型和話題終結型,此刻的韋世樂無疑是後者。
冷汗變成了熱汗。
程小雨尷尬地想,她的臉上現在大概清晰可見三道黑線。
空氣中有短暫的冷場,這時候,大紅的數字顯示,目的樓層,到了。
程小雨跨出電梯間,思索著他與她合拍的出現時間。究竟隻是偶然的巧合,還是他在趕至目的地之前,已經知道她尚未到達了?
韋世樂的目光始終定格在她的臉上,將她細微的神情變化不遺巨細地收入眼中。“你好像有心事。”
她甩動脖子,將頭高頻率地震動起來:“我隻是好奇,你是什麼時候練就未卜先知的本領的?”
他終於忍不住翻一個白眼,解釋道:“按照常理,如果你已經到了立文家,就會用各種可能的方式告知我你到達的事實,並詢問我什麼時候能到;如果我遲遲沒有出現,你可能還會隔一段時間就向我追問一次。然而,在我停好車以前都沒有收到你的訊息或者電話,答案隻有一個:你還在路上。我進了電梯以後,遲遲沒有按到達樓層,而選擇了讓電梯停留在負一樓,就是為了等你出現,然後按鍵讓電梯載我上來。”
所幸,他等來的第一位客人就是她,而不是其他住戶。
程小雨心中被甘醴填滿,沐浴著甜蜜敲開了房門。
好姐妹和男友忙碌在廚房裏,李柏翹倚靠在茶幾前。隻需瀏覽一眼,便可以猜測出,他們還未開始晚餐。
又是美好的晚間聚會時光,又是熟悉的人。與上次不同的是,這一次,程小雨的男友不再缺席。
“小雨,你們再不來,我們就不等你們,把你們那份吃光了。”
對上許文詩輕靈慧黠的笑容,程小雨心中的不快徹底消零殆盡。
今朝有酒今朝醉,活在當下才是收工後時光的正確打開方式。
於是,她靠近茶幾前的沙發,好奇地探詢,那位全神貫注於手機屏幕上的李柏翹,到底在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