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柏在那些菜上掃了幾眼,目光便落在呂小憐手邊的銀壺上,待看清壺把上的一個小孔時,他的眼瞳急縮,一顆心劇烈的跳動起來。
那是古人鳩殺人命時常用的鴛鴦壺,這呂小憐怎麼狠毒如斯,小小誤會竟要害人性命。
聯想起呂小憐今日那種百變女郎的樣子,李柏更是遍體生寒,隻覺得自己好像太過盲目自信,大意鑽進人家的圈套。
船體輕微搖晃了一下,這是畫舫離開岸邊的信號,窗外河風漸寒,吹的紫紗在半空中搖曳飄蕩,此時的李柏再沒了那種愜意的感受,反而覺得詭異起來。
呂小憐沒注意到李柏的表情,纖手拎起銀壺,為他斟上一杯,語笑嫣然道:“大人不要見怪,先前您曾說單獨飲酒不妥,人家回來細細一想,也覺得是這個理呢!要是客人飲不痛快,我這個主人豈不是不當人子?這才和茵妹妹稍作裝扮,也好寬一寬大人的心。”
李柏見她手指離那小孔甚遠,稍稍放鬆了些,點頭微笑道:“還是小姐想的周到。”
這一放鬆,他卻是又想起一事:鴛鴦壺要裝毒酒,是以不會用銀製,眼前這壺分明是把銀壺,難道是我猜錯了?
如果沒有猜錯,那就隻有兩個可能。
劇毒之物中唯有砒霜可以做到無嗅無味,而銀質器物遇砒霜必會變黑,第一種可能應該是呂小憐用了比砒霜更加高明的毒藥;第二種可能那就是裏麵裝的根本不是毒藥,或許是蒙汗藥,也或許是瀉藥,這更加符合女孩子為報仇而起的惡作劇心思。
抬眼看看一臉柔弱笑容的呂小憐,再看看兀自板著臉的尹茵,李柏實在不願將這兩名美麗的少女想象成蛇蠍惡魔。
鴛鴦壺在世間數量極少,呂小憐用的這把也是她父親高價購得的古物,自然想不到李柏已經看出了端倪。
她端起酒杯,對李柏說道:“此酒名為桂花釀,粘甜綿軟,醇香如飲甘露,小女子不知大人口味,妄自揣測,還請大人不要見怪。”
李柏眉尖微挑,聽出呂小憐是在暗諷他不像喝辣酒的男人,當下便微微一笑,也端起杯說道:“哪裏,相傳太白暢飲桂花釀,成詩百篇,李某不才,名字沾了古人的光,能喝到此酒,還要多謝小姐美意呢!”
呂小憐一怔,知道李柏是在問世間第一風流人物都愛喝此酒,又算不算男人呢?其間還順帶著調侃了一下自己的名字,示弱道歉的意味十分明顯,心中不由感慨此人年紀輕輕,卻是機智非凡,隻可惜娶妻太早……
與李柏對飲一杯,呂小憐也不去看一旁自顧自吃菜的尹茵,又為李柏斟滿一杯,說道:“這麼說來倒是巧了,白與柏似又不同,可大人您的文采風流卻是直追先賢,待會兒定要多飲幾杯,或許能有傳世佳作也未可知呢!”
李柏見呂小憐依然沒有去碰那個小孔,心裏不敢放鬆,聞言擺手苦笑道:“求小姐莫要再取笑在下了,那日真的不是有意冒犯,況且我讀書僅能識字,作不得半篇文章,小姐若要再提什麼文采,在下就隻有掩麵而逃的份兒了。”
呂小憐抿唇一笑,道:“李大人過謙了,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此等心胸氣魄,實在令人心折,大人何必還要在小女子麵前惺惺作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