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有些孩子氣，身為皇帝最寵愛皇子的朱高煦，卻也隻能這樣予以回敬。
但現在他想改主意了，因為李柏的笑。
不知怎地，看到李柏的笑容，朱高煦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皇。每當那個他最崇拜也最敬畏的皇帝露出這種笑容時，天下間便要刮起狂風暴雨，必定血流漂杵。
上次父皇這麼笑時，是方孝孺金殿罵他的時候吧！
這種聯想真是荒唐。
朱高煦輕輕搖了搖頭，在馬上直起身子，馬鞭在手上一下一下的拍打著，許久都沒有說話。
圍住馬車的騎士們長刀出鞘，弓手們彎弓搭箭，像是海岸邊高高揚起的海浪，隻待落下時，便將眼前這塊礙眼的石頭狠狠拍成齏粉。
李柏靜靜的跪在地上，抬著頭，微笑望著擋在朱高煦眼前的那名護衛，心裏什麼都沒想。
此時此刻的境地，隻是單純的實力說話，根本就不是什麼陰謀詭計或者機智急智可以解決。
李柏是個無名小子，但他好歹抱住了鄭和的大腿，鄭和雖說隻是一個太監，但朱棣靖難之後，卻將太監抬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這也讓鄭和有了令朱高煦不得不忌憚的實力。
所以，既然是實力說話，那李柏這一跪，跪的僅僅是朱高煦的天家身份，但他不卑不亢的抬頭，卻又代表著如果漢王一意孤行，那麼他背後的鄭和總是會做些什麼的。
李柏生性懶散，最怕麻煩，也最忌束縛，所以他根本就不在乎什麼上層規則，以鄭和對他的寵愛，確實有可能讓鄭和打破慣例。
雖說鄭和不可能把漢王怎麼樣，但鄭和能將漢王最大的助力紀綱弄死，自然也能將漢王剩下的零碎勢力幹掉。這是兩敗俱傷的做法，朱高煦根本傷不起，因為這樣一來，他基本就沒了爭奪皇位的機會。
同樣是皇家人，皇帝的兒子和皇帝的弟弟，這兩個身份差別不大，地位卻是天壤之別，朱高煦比誰都懂。
因此，李柏這先服軟又威脅，著實讓朱高煦有些頭疼。
如果李柏熱血沸騰大罵反抗倒也罷了，可如今這能屈能伸的表現卻讓朱高煦有些警惕，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自控能力便如此強大，將來會變成什麼樣？
一個不穩定不按規矩出牌的瘋子，不能為我所用，隻能殺掉。
到底是上過戰場的皇子，朱高煦在遵守上層遊戲規則的同時，卻也從未將自己的戾氣磨去，此地荒郊野外，殺就殺了，誰又知道？
想到這裏，朱高煦也是微微一笑，馬鞭一甩，剛要下令屠殺，身後官道上卻冷不丁的傳來一陣馬蹄聲，聽聲音竟是有幾十匹之多。
漢王剛剛舒展開的眉間再次皺起，撥馬轉身向後看去。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雪裏紅趕緊吩咐人點起火把，隨著火把一個個亮起，官道上越來越近的馬蹄聲也慢了下來，不一會兒，二三十匹馬便在離漢王十丈左右的地方停住，領頭人單獨打馬過來，待看清了漢王的模樣，慌忙下馬單膝跪地道：“兵馬指揮徐野驢叩見王爺，不知王爺在此，驚擾之處，還請王爺見諒。”
“見諒？又是見諒……”朱高煦心中一陣煩躁，忽然想起眼前這人的名字在哪兒聽過，問道：“你說你叫什麼？”
徐野驢又道：“卑職徐野驢。”
“嗬！”朱高煦想起紀綱被淩遲時血肉模糊的身體，淡淡一笑，說道：“今兒個什麼日子？怎麼把你們一個個都送到了我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