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柏見著來人,心中一沉,下意識的低頭不想讓對方看清自己的樣貌。
來者他認識,是朱家最讓人頭疼的二殿下,漢王朱高煦。
看他們的打扮,明顯是狩獵而回,漢王惡名在南京已是盡人皆知,每每出行狩獵,城外城內便會有無數百姓遭殃,但他身份尊貴,卻是連敢怒之人都沒有。
雖說隻是個小小校尉,但張英身份與一般錦衣衛不同,皇家的人他自然認識,此時看清了朱高煦的模樣,心裏就是一突,想要表明自己的身份,卻見一旁李柏低下了頭,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說,便沒開口。
朱高煦臉上帶著慵懶的笑容,原本英氣逼人的相貌也收斂了許多,卻又比原來更多了一分輕蔑,更顯跋扈囂張,與傳言十分相符。
他的左邊是那名臉色毫無生氣的精瘦護衛,木然坐在馬上,眼神平視前方,不知在看向哪裏。右邊卻是一位麵相柔美的少年,其美比木春更甚,卻也美的徹底,完全沒了一絲男子氣概,倒像是位女扮男裝的西貝貨。
巧合的是,此人李柏和張英也認識,他們還打過人家,正是當初彙芳樓上調戲歌女的那名小廝。
這小廝原本有個好名字,叫張瀚,但因為他的身份和市井間的傳言,如今已經沒人還知道他這個名字,隻知道另一個花名,叫“雪裏紅”,據說是因為他白臀如雪而得名。
冤家路窄狹路相逢,人家小孩子還帶著家長,這真是人倒黴了,喝涼水都能塞了牙。
朱高煦身份在那裏,自然不會主動說話,雪裏紅笑眯眯的看了看身側的主子,轉過臉來拿著腔調問道:“你們哪裏人氏?夜晚趕路所為何事?”
在主子麵前,雪裏紅不敢露出平日裏的痞氣,可他除了看過戲文,哪裏讀過什麼書?努力的想讓自己的話聽上去文鄒鄒的,卻更加的不倫不類。
李柏偷眼打量了一下四周,知道己方如果是平民,對方一時興起動起手來就更加的肆無忌憚。無奈,他隻好用眼神示意張英表明身份。
張英倒也激靈,摸出腰牌大搖大擺走過去,可剛走兩步,忽然就停了下來,裝模作樣的看看朱高煦衣服上的金線團龍,又抬頭看看朱高煦的臉,還揉了揉眼睛,這才哎呀一聲跪在地上,顫聲道:“原來是王爺駕臨,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望乞王爺恕罪。”
他這戲做的倒也逼真,李柏心下佩服,也跟著拜了下去。
朱高煦看了看張英,雪裏紅會意,策馬上前接過腰牌,呈給漢王過目。
漢王看後,嘴角一哂,道:“原來是錦衣衛的人。”說著馬鞭指了指那兩輛馬車,問,“車上是什麼?”
張英想了想,決定說實話,便道:“回王爺的話,車上是衛裏的兄弟,辦差受了些傷,小的正要護送他們回京,請王爺寬恕他們無法下車行禮之罪。”
雪裏紅恥笑一聲,道:“我當錦衣衛都是多麼牛氣的大爺呢!原來這般沒用。”
他被錦衣衛揍過,當然最恨錦衣衛,一說話就露了怯,再裝不了斯文,偷偷看了眼漢王,見主子沒啥表情,不由悄悄鬆了口氣,再不說話。
身為陛下暗中的毒匕,張英就是在鎮撫司衙門都是橫著走的主兒,幾時被一隻兔子嘲笑過,但如今勢比人強,他也隻能抽動一下嘴角,低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