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或許是世上最不容易滿足的物種,無論他們的人生多麼的成功,到老時死時可能都會下意識的去回憶自己的過往一生,很大一部分人在這時會發現自己錯過了多少,錯誤了多少,失去了多少,應該懺悔多少,願意放棄多少以換取來生得到多少。
李柏前世總的來說算是成功完滿的,而且因為未老便死,臨死前除了遺憾死得太早之外也沒有醒悟什麼,直到在這個世界重新醒來,他才有時間好好審視上一輩的人生。
有人說生生不息,奮鬥不止。但如果真的可以一世一世的重來,有誰還會願意一世接一世的努力拚搏?至少李柏是不願意的,他這一世對上輩子的總結隻有兩個字:太累。
年少時努力讀書,青年時努力工作,壯年時努力創業,還沒等享受什麼便因病而死,這怎麼看都像是苦逼的一生,所以李柏認為這所謂的穿越是上天對自己的補償,所以他要好好休息,好好享受。
但盡管他養了十六年將自己養成如今這憊懶的模樣,上一世心底的那種冒險因子依然存在,它隻是被下意識的遺忘隱藏,一旦有能夠引起它興趣的條件出現,它會非常簡單而迅速的占據主動,控製李柏的思想,甚至連李柏自己有時都意識不到。
就像現在,與牛二那毒蛇一般充滿赤裸裸野望的目光對視片刻,他的嘴角下意識的微微一翹,對牛二招了招手,說:“牛二你過來。”
牛二的傷不重,隻是左臂被李柏扯脫臼了而已,聞言低下頭猶豫片刻,再抬起時,眼神中的忌憚多了一分,猶豫卻少了一分。
李柏想的不錯,牛二確實敢想敢做有野心,人也有頭腦,不過他畢竟生長在一個小村子裏,沒見過大世麵,在眼界上有先天的缺憾,所以對於李柏被錦衣衛這些凶鬼惡煞抓走,非但沒死,還全須全尾的回來,並且看上去像是大富大貴了這樣的奇事怎樣都想不明白。
所以他看不懂李柏的心,不知道李柏叫自己過去是不是為了更狠的報複,但前文說了,他這種人最明白富貴險中求的道理,因此盡管更加害怕,但他還是扶著左臂吃力的爬起身,來到了李柏的麵前。
不愧天生就是善於往上爬的人,當牛二走到李柏身前時,他發現對方坐著自己站著,兩人說話豈不是要讓對方抬頭才行?這可是不敬,所以他連一絲猶豫都沒有,直接就跪在了李柏的麵前。
李柏眉毛一挑,看著眼前這個還有些笨拙的隱藏起自己狠厲與野心的漢子,發現他其實長相還算周正,隻是過於瘦削,以至於臉龐棱角顯得分外分明,加上一雙細長的眼睛,總讓人覺得這人就像是一把刀,望之生畏。
“為什麼跪我?”話剛出口,李柏啞然失笑,因為他想起了上個月見道衍時,人家也是這麼跟自己說話的,想來處在高位的人,說話的方式都沒什麼太大區別,總之一句話:都喜歡雲山霧罩的犯賤。
牛二抬著頭看著李柏那張英俊柔和的臉龐,忽然覺得自己這二十四五年基本上算是白活了,對方還不到十七,卻已經有了不同於凡人的氣場,而且還和諧的仿佛天生一樣。
不得不說,李柏這一輩子沒少沾長相的光。他的相貌談不上特別英俊,不像嶽滿樓和木春那般耀眼,但他的眉眼極其柔和,令人觀之可親,再加上他時時刻刻都掛在嘴邊的笑容,更容易讓人覺得他是個無害的人。能令人沒有心防,或者心防不重,交友走動自然方便。
漸漸的,在他溫和目光的注視下,牛二忌憚恐懼的心思稍淡了些,所以聽了李柏的問話,他很直接的回道:“求大老爺原諒。”
“原諒你什麼呢?”
牛二低下頭,聲音嘶啞說道:“原諒小的當初告密加害。”
李柏嗬嗬一笑,說:“說起來,我還應該謝謝你,如果沒有你的告密,我也不會有現在這樣坐在你麵前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