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空貝齒輕咬下唇,臉色越發的蒼白,要不是她依然是一副柔弱的樣子,李柏都要以為她已經恢複到初見時的樣子了。
“今日相公一早就出了門,屋裏有些悶熱,妾身便去了前麵湖邊小亭乘涼,正取了食喂湖中魚兒時,忽然覺著亭中一陣風來,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李柏的手一緊,師父暗中理著東廠事務,府中不說高手如雲,但也有幾名手段高明的護衛,況且小空本身就不是弱者,來人竟能悄無聲息的接近,想來那人的功夫非常厲害。
“那人……是個和尚,”小空頓了頓又道,“和我夢裏的那個和尚很像,可我看著他時卻覺得十分陌生,還有些害怕,下意識裏便想逃開。他先是靜靜地看了我幾眼,然後才開口說話。”
“他說什麼?”
“他問我知不知道他是誰,我搖頭說不知;他又問我還記不記得父母的名字,我又搖頭;然後他沉默了很久,又問我願不願意想起來以前的一切。”
李柏的心就像是忽然被人一下子揪緊,卻緊抿著唇沒有說話。在這件事情上,他本身就沒有什麼發言權。
看著李柏此時的模樣,小空忽然嫣然一笑,仿佛明媚的陽光一下子照射進來,讓李柏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我跟他說……我不願意。”
我不願意。四個字就像是四記重錘接連敲在他的心上,震得他瞠目結舌,激動狂喜,卻又惘然無措。
小空微笑著伸出手,緩緩撫摸著李柏的臉龐,微涼的指尖滑過他的眉眼,語帶迷戀的說道:“我不知道以前的我是個什麼樣子,但想來相公你曾說過的應該不是真的,我怕,怕想起來之後,會要離開你。”
李柏怔住,心情剛要雀躍忽然就冷靜下來,以小空恬淡羞澀的性子,怎麼會突然說出這樣露骨的情話來?他再次緊張起來,忍不住將小空的手緊緊握住,微顫著聲音問:“那他怎麼說?”
“他聽後歎了口氣,突然就朝我出手,我猝不及防,待想要反擊時,他卻已經飛身後退,幾個起落間便不知蹤影。”
李柏眉頭皺的更緊,疑惑道:“那你後來又去了哪裏?怎麼到處都找不到?”
小空忽然將下巴垂在胸前,訥訥許久才小心翼翼的說道:“等那和尚走後我才發現,身上的那枚玉玦不見了,那是相公你給我的,怎能被偷了去,所以我便去追,可惜……沒有追到。”
說著,她抬起頭,可憐巴巴的說:“相公,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李柏愕然半響,才長出了口氣,拍著胸口後怕道:“我當什麼事兒呢!不就是塊玉玦嘛!明日相公帶你出去,想要什麼相公便買給你。”
小空驚喜的反手抓住李柏的衣袖,急急地問:“是真的嗎?真的可以出去嗎?”
李柏笑著點了點頭,吩咐外麵的蕊兒去準備水,這半天急了一身的汗,不去洗洗難受的很。
待他出了門,小空臉上的喜悅才漸漸淡了,方才她並沒有將自己與那個和尚所有的談話都說出來。那個姓氏,那個名字就像是兩根刺狠狠的紮進她的心裏,讓她沒來由的一陣陣心慌。
和尚身上那種陌生的熟悉感所帶給她的恐懼遠比那個噩夢要強烈直接的多,這讓她更加不願回想起以前,然而那個和尚臨走前還是說出了她的名字。
那個她一聽便很熟悉很熟悉,一聽就知道是自己名字的名字,已經在她的腦海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知道終有一天自己會想起一切,就像是天空上漸漸積聚的烏雲,終有一天會壓下來,所以她下意識的想要延遲那一天的到來,好讓自己能夠多享受一天的幸福與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