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料鄭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之後又接著說道:“那丫頭頗有幾分姿色,亦有做事之能,徒兒你雖說已經娶妻,但你娘子小空得了失魂之症前事皆忘,恐怕照顧不好你,我已經命人去將仙娘偷偷接來,就送與你做個貼身的丫鬟吧,以後鋪床疊被、端茶倒水的也能有個貼心的人兒。”
李柏愕然,哭笑不得之餘又有些感動。
誰說太監因為身體殘缺必然會連帶著心理也殘缺?眼前這位不就是位正常的長者?拋開他的曆史功績不談,單說他對自己,非親非故,雖說直到今日才肯承認師徒名分,可他早就將自己當成一個親密的晚輩來看待,既傳授自己武功,又在生活上照顧的無微不至,特別是有時他看著自己的眼神,那裏麵濃濃的情感,與慈父無異。
想到這裏,李柏感覺自己的眼眶有些發熱,站起身又為鄭和倒了杯酒,笑著說道:“師父您也太慣著徒弟了,就不怕徒弟變成個好色之徒?”他扭頭看了看正滿臉委屈泫然欲泣的丫鬟蕊兒,接著道,“再說,蕊兒侍候的也很好啊,徒弟很滿意的,師父就不用太費心了。”
鄭和醉眼朦朧的看了看破涕為笑的蕊兒,搖搖頭,說道:“這丫頭素來膽大,沒規沒矩的,要不是為師看著她長大,不忍心,否則早就隨便找個人家將她嫁了。”
鄭和的語氣很平淡,沒什麼感情,仿佛是在說一件家裏沒什麼用的擺設。李柏明白這一點,封建社會裏的仆役下人在很多時候地位還不如牛馬,試想誰會願意白養頭不聽話的老牛在家裏?也就鄭和是個太監,家裏沒有女眷,這才會沒心思去處理這些丫鬟的事情。
見蕊兒聽了鄭和的話一點都不委屈,反而有些汗顏的低下了頭,李柏在心裏歎了口氣,沒有為她辯解什麼。
他不是什麼所謂新社會的高尚主義者,反而內心裏對這種封建糟粕沒什麼排斥。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中人的命運,就像曆史不可隨意改變一樣,不到那個階段,作為個人力量非要弄出些改革的事情來,無疑是雞同鴨講,螳臂當車。
這時,門外傳來“篤篤”兩下敲門聲,鄭和開口道:“進來。”
房門開啟半邊,一個身穿黑衣的年輕人低著頭閃了進來。
鄭和看了看他身後,臉色忽然沉了下來,冷冷問道:“就你一個人?”
年輕人跪伏在地,聲音有些顫抖:“卑……卑職無能,沒能找到柳大人?”
這年輕人看模樣約莫十八九歲,長的頗為機靈,如果龐瑛在這裏,一定能夠認得出這人就是每日都會在門房處迎接自己的那個小廝喜子。
“什麼叫沒能找到?”鄭和厲聲道,“可是錦衣衛的人下手了?為何不早來報?”
喜子搖搖頭,說道:“卑職離開龐府時,龐瑛還沒回來,錦衣衛那麵也沒有派出人手的消息,倒是柳大人一早就帶著丫鬟出了門,卑職接到公公您的消息後一直都在等待,可直到現在都沒有等到。卑職見天色太晚,是以先回來向公公稟報。”
“一早就出了門,難道是逃了?”李柏問道。
鄭和搖搖頭,道:“不會,當初她已知為咱家辦事危險之極,隨時都可能出事,即便她怕為師殺她滅口,也應該不會做出有礙他父親安危的事情,否則她也沒必要答應為咱家做事了。”
李柏想了想,心頭一震,轉頭望向喜子問道:“柳仙娘是幾時出的門?”
喜子不知道李柏的身份,但見他跟廠公師徒相稱,倒是不敢怠慢,立刻答道:“回少爺的話,是卯時。”
卯時?那就是說龐瑛前腳出門不足一個時辰,柳仙娘後腳就離開了?那個時候皇帝儀仗還沒到西苑,紀綱和龐瑛不可能要害她,有什麼事會讓她急急離開,而且到現在還不回來呢?
在外麵被害了?又是誰幹的?
忽然李柏腦海裏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可能——雙料間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