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和終於跪了下去,隻是這次他在雙膝上灌注了內力,所以那些瓷片非但沒有傷了他,反而被他給壓成了粉末。
他這一跪代表著忠誠與臣服,瓷片粉碎卻又明白的顯示出他的理直氣壯,所以跪下之後的鄭和腰板挺直了起來,眼睛裏毫無懼色的望著朱棣說道:“奴婢有罪,但奴婢所作全因‘本分’,還望聖上明察。”
看著幾十年恭順的奴仆此時所露出的那一絲反抗之意,朱棣苦澀一笑,自然而然的想起了一個人,心裏輕輕歎道:“這股不平之意過去了這麼多年,竟然還是沒有褪去。”
他擺擺手,再次閉上了眼睛,淡淡說道:“去做吧!”
走出乾清宮的鄭和直起身子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雙眉之間的抑鬱之意一掃而空,淡淡的快意浮上他的臉龐,轉頭看了看天邊落日紅霞,大踏步向宮門走去。
乾清宮內的朱棣卻是再次陷入了沉思,紀綱本是他謀劃中很重要的一環,如今既然不可再留,那就必須找個人來代替。他想了很久,終於想起一個人來,朗聲說道:“來人,宣胡濙進宮見朕。”
夜晚,鄭府的花廳之中燈火通明,鄭和與李柏相對而坐,兩人麵前的桌上擺放著七八盤精致的小菜,背後各站一名執壺的丫鬟,不時上前為兩人斟滿酒杯。
鄭和的興致很高,酒到杯幹喝的甚是豪爽,不時還會傳出一聲爽朗的大笑。
“徒弟啊徒弟,”不知是不是因為酒喝多了,鄭和紅光滿麵,一直不肯承認的‘徒弟’二字也說出了口,慈祥的拍著李柏的肩膀笑道:“想那紀綱在朝中是何等風光的人物,如果知道今日之果全是拜你所賜,不知會作何感想。”
從宮裏回來,鄭和便一直對李白讚不絕口,此時酒興上來更是誇個沒完,倒是讓李柏有些不好意思。
他最多也就是沾了點穿越的光,哪裏是鄭和口中所說的那種“宿慧”?端起酒杯靦腆的笑笑,說道:“師父莫要再誇了,徒兒隻是說了個不成熟的想法,剩下的事情可全是師父辦的,要沒您的安排,這事情根本做不成的。”
“誒~”鄭和擺擺手,說道:“《三國》中蜀漢天下是諸葛孔明一人打下來的嗎?不是,但他卻是劉氏江山第一人,為何?還不是因為他那些‘想法’?徒兒你不因功沾沾自喜,心態平和,為師十分欣慰,但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所謂‘勞心者治人’,有你在一旁‘勞心’,為師這‘勞力者’做的甚是開心啊!”
能夠讓紀綱失勢,顯然鄭和真的非常興奮,已經有些忘形,一聽他又誇上了,李柏趕緊轉移話題道:“說起‘勞力者’,徒兒倒覺得這首功應該歸於師父埋在龐瑛身邊的那顆釘子。”
他站起身從丫鬟蕊兒手中接過酒壺,親自為鄭和斟了一杯酒這才接著說道:“事先咱們並不知道今日場上的詳細狀況,那位仁兄能夠讓龐瑛在最適當的時機做出最正確的事情,手段之高明,徒兒是自愧不如啊!”
他從蕊兒手裏拿酒壺時,正對上小丫鬟一雙明亮的眼睛,裏麵的光芒被房間裏的燈籠映照的星光點點,煞是好看。他心裏一動,想起懷裏的香包,忍不住借著酒意就在人家的小手心裏撓了一下,嚇得小姑娘慌忙縮回手,差點將酒壺掉在地上。
蕊兒和房間裏的另外一個丫鬟都是鄭和從小就買來調教大的,所以他們在此談論這些隱秘事倒是用不著避開她們,也不擔心她們會說出去。
“仁兄?”鄭和忽然哈哈大笑,指著李柏說道:“這你可猜錯了,她叫柳仙娘,是位被罰入富樂院的犯官家眷,美貌善舞,在被龐瑛買進府之前可是這金陵城裏秦淮河畔響當當的才女。當初為師承諾了她被流放的父親的安全,這才能讓她替為師做事。”
女人?李柏微微一怔,隨即便釋然了,這種事情恐怕也隻有女人的枕頭風才能做的這麼好。隻是可惜,今日之後這位薄命紅顏隻怕不會有命在了,以紀綱之能,不可能找不到她。
想起一位大好年華的姑娘馬上就要因為自己的事情而被犧牲,盡管李柏不是大善人,心裏也不禁有些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