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響了,是陳小莉打來的電話。“全拚,你在哪了?”陳小莉問。“在哪重要嗎?”“你趕快過來,出命案了。”陳小莉說。“你不是在局裏嗎,出命案喊我幹什麼呀?”“我覺得這事可能你知情。”陳小莉說。“什麼?和我有關?怎麼回事?”我問。“丸子六巷出的命案,我記得你給我提過一個叫肖婭的女孩。”陳小莉說。“肖婭?她怎麼了?被人殺了嗎?”“你趕緊過來吧。”陳小莉說著掛了電話。太陽還沒落下去,似乎在有意等我那麼一會。丸子六巷裏人頭攢動。該幹什麼幹什麼去,沒什麼好看的,段光明揮動著手臂說。肖婭的屋門緊閉,對麵的屋門敞開著,這是那個老太太住的房子,怎麼回事呢?我大步進了屋。你才來呀?陳小莉脫下白手套說。路上堵車。我說。這個老太太死得很慘,在二樓,你上去看看吧。上了樓,有兩間房,我推開一間門,發現是一個放雜物的房間。我再推開另一扇門,一股腥氣撲麵而來。一個老年婦女坐在一把椅子上,全身赤裸,肚子被剖開,腸子懸掛著,一把刀斜插在腹腔裏,她的兩腿分得很開,像是被人掰過的。她的兩隻胳膊下垂,頭歪著,麵部表情很安詳,像是睡著了。屋裏貼著一些舊報紙和舊畫報,舊報紙是人民日報,舊畫報是解放軍畫報。牆角有個書櫃,書散落在地上,有毛主席選集,毛主席語錄,還有幾枚毛的像章。“像是偽造的自殺。”陳小莉走進來。“有什麼發現嗎?”我問。“沒有,憑感覺,不過,並沒有發現有第二個人在場的證據。”陳小莉說。“也有可能是自殺。”我說。“感覺不太可能,那刀插入的很深,一個老太太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呢?”陳小莉說。陳小莉說完,我腦子裏突然出現了一個景象:老太太手裏拿著刀,把椅子從樓下搬上來,然後在椅子上坐了一會,接著,她走到書櫃前,翻了一下書,書忽然掉了下來,一枚毛的像章滾了幾圈,她回頭看著像章,像章慢慢地顛簸了幾下,就不動了,她轉身脫掉衣服,接著坐在椅子上,兩腿分開,用刀從下而上沿著腹部比劃了幾下,從下麵開始,刀尖入了腹部,慢慢地向上,再向上,劃開肚皮後,她用刀翻看著自己的腹腔,仔細查看著胃,肝腎,刀尖再朝裏,腸子流出來,她摸著腸子笑了。“你再想什麼呢,全拚。”“沒想什麼,她的衣服呢?”我問。“衣服?什麼意思?陳小莉皺了一下眉頭。”“她的衣服應該在這屋子裏吧。”我說。“是呀,我去找找。”陳小莉說。我從樓上下來,段光明在外麵院子裏抽著煙,對麵肖婭住的屋簷上有一隻貓朝下注視著。一個法醫進來,蹬蹬上了樓。“奇怪呀,怎麼沒有脫下來的衣服呢?衣櫥裏掛著衣服很整齊。”陳小莉說。“小莉,有這個老太太的資料嗎?”我問。“有一個認識她的鄰居說,這個老太太叫吳素珍,老伴在文革時被打成右派後,跳河死了,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在79年中越之戰的時候犧牲了,小兒子參與89年6月在北京的靜坐示威後失蹤了,很可能被機關槍打死了。”“這一家可真夠慘的。”我說。“這老太太有點詭異,臨死前,把自己的衣服收拾好,然後上樓去自盡。”陳小莉說。“感覺不像是自殺的。”我說。“剛才勘察過,屋子裏找不到第二個人的腳印和指紋。”我從屋子裏走出來,還有很多人在圍觀著。對麵肖婭的房門緊閉。段光明走過來,拍了怕我的肩膀說,“全拚,想和你聊聊,走,上我的車。”我跟在段光明的後麵,這小巷裏的景象我太熟悉了,晾衣繩子還是那樣飄著,一扇窗欞上的鐵絲彎著鉤,似乎想把人掛上去,二樓的欄杆上曬著被子,辣椒,依舊是那把椅子,椅子四條腿用鐵絲綁著,還是隨時準備摔下去的樣子。上了段光明的車,他給我扔了一隻煙,我拿在手裏,他給我點上,說,“全拚啊,要不要到我這邊來,我這邊缺人。”我愣了一下,然後抽了一口煙,說,“我這麼懶散的人你也要。”“我沒覺得你很懶散啊,倒是感覺你是一個很有追求的人。”段光明說。我不由笑了,“追求?段大隊長啊,你也太高看我了,我沒什麼追求,也就是混日子,我比較適合在所裏混。”“派出所有啥好的,你那所裏都被炸平了,到我這邊來,隻要好好幹,我保證你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那我考慮一下吧。”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