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風接過那個剝好的菱角,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竟有些癡了。“試試吧!味道還不錯。”抬頭一看,竟遇到了淩羽期待的目光。於是晴風便把菱角送進了嘴中。
這一刻,兩人的臉都有些發紅。
這天晚上,晴風和淩羽、陳楓、王思銘還有安如,一起去到了一個可以用黏土做小模型的地方。顧客可以先用不同顏色的黏土做好自己喜歡的小模型,然後一齊拿給店主把黏土烘硬,就可以把它們都帶回家了。
安如和王思銘他們做了漂亮的卡通人物,而晴風和淩羽則一起做了一間紅瓦的小屋子。實際上整個過程中隻有淩羽在勞動,所以那屋子的形象嘛……最後,還是晴風在安慰尷尬的淩羽說房子真的很可愛……真的……
說著,她把烘好的小房子輕輕握在手心,給藏好了。
她想,這樣一個美麗的曖昧的夜晚,真是迅速得不真實。但少女竟真真切切地對淩羽有了好感,雖說,隻是一絲淡淡的說不清楚的感覺而已。
如此般感受,是注定一去不複返的吧?
他們是完全不同的人。即使看上去,是相似的。
那一天晚上過後,晴風與淩羽的關係恢複了“正常”。至少在別人眼中,他們是規規矩矩並且客氣得有些陌生的兩人。再也不會傻傻的有一起牽手的舉動,淩羽更不會給晴風剝菱角了……當然,除了晴風以外,誰也不知道他曾經這麼做過,就連安如也不曾被晴風告知。
這樣的默契……把對方當作陌生人的默契真是理智得讓人心寒。王思銘把一切看在眼裏,但是從來不點破。他那樣子,似乎總有什麼話想說,卻又說不出來。
第三天,也就是活動結束的前一天,實驗中學的學子們被帶到了洛城一個非常著名的公園裏麵遊覽參觀,於是學生們再次分散開來。晴風小心翼翼地背著安如,竟然在紀念品店中買了一壇子女兒紅。
不是第一次喝酒了。她神秘兮兮地坐在公園的一個隱蔽的長椅上,輕輕地開了封,然後嚐了一口。這樣做是不對的吧?少女竟然會忍不住。沒有任何借口,隻是看見了以後,突然間很想把它買下來,然後一個人獨樽獨飲。喝了兩口以後,她拿出手機打通了淩羽的電話。
“淩羽嗎?”這是兩日以來他們說的第三句話。
對方似乎有些驚訝:“是我。怎麼了晴風?你現在在哪裏?”
“我啊……在一個綠色的池塘的背後,被一棵榕樹擋住了。不知道你能不能找到我呢?”說著,少女蓋了電話。
她堅決不承認自己喝醉了。
更加不承認,自己是因為喝醉了才會想要找淩羽……
但是那天下午,她等了兩個小時,淩羽還是沒有來。其實她在等了半個小時以後,就再也沒有碰過還剩下大半壇的古裝女兒紅。兩個小時以後,她把酒倒在了綠色的小池塘裏麵,然後獨自離開了。淩羽再次見到她的時候,是那天晚上學生們在賓館餐廳吃飯之時。
少女談笑生風,溫柔迷人,一點兒也沒有酒醉的痕跡。
第四天,學校安排學生參觀一個洛城的古塔。在旋轉的樓梯當中,淩羽遇到過一次獨自行走的晴風。晴風在見到他以後,卻非常慌張地轉身離開了。
那一刻,少年似乎感覺天旋地轉。心裏悶悶的,一點也不好受。
為什麼會這樣呢?
和晴風一樣,淩羽知道自己並沒有所謂的“愛”上這個小姑娘,頂多隻是對她有好感罷了……衝動的感情,不是真正的感情吧?所以,他不應該如此難過寂寞才對。
但就在他遇到了晴風的時候,一切又似乎不對了。
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同了。淩羽發現,也許事情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回漓城的火車上,王思銘一直撐著腦袋死瞪淩羽,直到少年不耐煩地開口:“喂,我說,你的那個方麵沒問題吧?”
王思銘一時沒反應過來,“啊?什麼?”
“性向啊。”
王思銘的後腦勺立即出現了一滴拇指頭大的汗珠……
“我得罪你了麼?”
淩羽一聽這話,脾氣徹底爆發了:“你這小樣的,還說沒事兒?你從上火車到現在都一直看著我,老子身上沒畫花吧?”
王思銘往後麵縮了縮:“喂,別激動啦,我是奇怪你啥時候學會發呆的?你和……吳晴風出問題了吧?”
肯定是出問題了!不然晴風怎麼會拉著安如跑到另外一些女生的位置去呢?分明就是在躲人。
“我沒事!”
話畢,這孩子就不知道哪兒神遊去了。
王思銘見此,隻是露出一抹笑,也不說話。直到淩羽終於再次開口——
“我原本以為自己不在乎她。”
“哦。”
“要知道,喜歡上一個這樣的小姑娘,是很奇怪的事情吧。不過她還真是挺可愛一孩子。”說著他輕輕笑了。
“哦。”
“不過我和她也不可能在一起吧?說什麼跨越時間空間的距離……雖然僅僅是在不同的兩個校區,卻已經夠了,兩者之間的距離。畢竟,她並不是一個耐心的人吧?”
“哦。”
“……我說,你哦夠了沒有?”
“哦。”
“找死……”
眼見淩羽一副就要撲上來的樣子,原本埋頭在手機上的王思銘嚇得連忙用手擋了擋:“喂,take it easy!”“老子英文差!”“呃……冷靜!”王思銘汗顏,“剛才我哥給我發了條信息,說過幾天漓城有一場地下車賽,要不要一起去看?”
當下,就連一直坐在旁邊無視兩人的陳楓都抬起了頭。
淩羽停下了動作:“車賽?”
“嗯嗯!”
“不是汽車模型大賽?”
“當然不是!我哥可是一個很厲害的人,得到一兩場地下車賽的消息也不見得那麼奇怪吧?”
淩羽一下子還沒消化過來,心裏想的是還在風城的時候,他經常與一些朋友背著爸媽在環山公路上飛速駕駛的情景。風城畢竟不是什麼國際大都市,出了城區以後有一片荒蕪的無人地帶,許多年輕的飛車黨和一些臨近城市的公子哥兒們都喜歡去風城彪車,直至它漸漸成為了一種潛在的規則,甚至成為一種少年當中的“全民運動”。
作為一個現代化的工業城市,風城銜接著省會以及沿海城市,一向是汽車走私商的必經之地。因此,許多有錢人都喜歡在風城買走私的名車,那程度到了連風城最普通的飯店跟前都會停有數輛國際名車的地步。而最重要的是,風城並非一個很有名的旅遊城市,在這兒作交易也相對安全許多。名車、有錢人、環山公路、銜接過幾大都市的無人地帶……這些條件為風車的地下賽車業創造了偉大的貢獻。再說,淩羽家的條件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也曾經做過汽車業,對這一切自然有所聞,也就不奇怪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喜歡約上一大群人在月黑風高的夜晚來幾次刺激的比賽。
遙想當年啊,自己也曾贏過一些小型比賽,雖然未曾參加過大規模的地下車賽,不過,數萬元的賭金,是曾經到過手上的。淩羽想到這兒忍不住默默歎了一聲。漓城是一個與風城完全不同的地方。沒有一定的關係與實力,想要自己組織什麼車賽簡直就是癡人夢話。如此說來,假若王思銘說的消息是真的,那麼這一次比賽的水平和層次絕對不容小覷。
“是摩托還是跑車?”
“呃……跑車吧!”
淩羽笑了,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王思銘:“雖然不知道這消息準不準,不過,你哥還不錯嘛……”
王思銘出了一層冷汗。
“那個方麵有問題的,不會是你吧?”
嬉鬧了一陣,王思銘在淩羽不注意的時候,悄然發了條信息。
“他說到時一定會去。”
然後他又蓋上了手機滑蓋,溫柔地笑了。
眼睛裏的一陣陰霾,也被輕輕帶過。
“怎麼樣?”安如一臉嚴肅地問道。
“嗯?什麼怎麼樣啊?”
吳晴風抬頭對她輕輕一笑,然後繼續捧著書本猛看起來。這本書正是來洛城的時候安如抱著猛看的小說《陸小鳳傳奇》。
“看了這麼久,你眼睛沒事麼?而且,我們賴在人家的位置這麼久也不好吧?”
吳晴風頭也不抬:“人家學姐都沒說介意,你這麼緊張幹嗎?”
那位一直坐在安如和晴風旁邊的少女連忙微笑:“沒事沒事,你們不想回去就待在這兒好了……”安如歎了口氣,知道人家心軟也不能這樣吧,她的位置都快被她們倆擠沒了……
“喂,你和那個淩羽出問題了吧?”
晴風麵不改色:“什麼問題?我和他本來就不是很熟吧?”
“不熟?”少女仿佛聽見了什麼笑話,“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剛來的那天晚上你們倆發生了什麼事情……”啊?坐在旁邊的學姐不可相信地看著晴風。晴風寒毛豎起,突然意識到安如的話聽起來真的很曖昧:“你不要說得那麼奇怪好不好?什麼叫做我們倆發生了什麼!那天晚上我們根本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安如這才發現自己的話有些不妥,小姑娘嘟起嘴巴,不甘心地道:“我也沒有說錯啊,你們倆那天晚上一直走在我們後麵,似乎,還牽著手……”
晴風笑笑。
“啊?不會是他不認賬不想負責任吧?”安如突然驚叫起來,四周的視線在一瞬間變得曖昧起來,旁邊的學生紛紛豎起了耳朵。
晴風決定無視小姑娘。
心裏,卻泛起了一片苦澀。畢竟隻是一個初三的少女,幾天前那個夜晚的稍顯親密的舉動,已經在她心底泛起了波瀾。不過,對方也沒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對吧?反而還對她百般照顧百般愛護。如此來說,自己更沒有資格再要求什麼了。要求?甚至連要求也算不上吧?隻望就此別過以後,能在他心裏留下一個好的印象。
“我們不要說這些了吧?”
不知何時,少女輕輕放下了書本,強求自己不再想那個夜晚的溫柔目光:“我們來談談你吧,小安如……”晴風微笑起來,笑容坦蕩蕩,一點也沒有失去或者放棄的不甘與難過。
安如愣了下:“我?我有什麼好談的?”
“我呀,真想知道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寫作的,而且為什麼要寫呢?”
“原因嗎?”安如突然安靜了下來,眉目間竟瞬間染上了淡淡的憂愁;少女微微張開嘴巴,勉強一笑,“應該沒有什麼很特別的原因吧?隻不過,突然想寫罷了。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平時看書看多了,就喜歡上寫作了……”
晴風淡淡應了一聲,她已經發現了少女的不自在。
“我還以為,你是因為某一個人,或者某一件事從而生起寫作的衝動……那個,書上不都是這麼說的嗎?就連趙希也是這個樣子的。”
“可惜我不是。我隻是,很突然的……希望找到一個宣泄的方法,而已。”“寫作……是宣泄嗎?”
晴風不相信。
“不。寫作不是宣泄。但是,寫作卻可以給你帶來一種再生的感覺。因為,你知道你的雙手,可以一步一個腳印的創造屬於自己的世界。在那個世界裏麵,無論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都能夠發生,無論是,多麼可笑的夢想,都能夠實現……無論是奢望著什麼樣的善良與愛,也一定會存在。”
這就是你的夢想吧。晴風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因為她看到了安如的眼睛。
那雙水凝的眸子在告訴她,是的,這就是她的夢想。
晴風的手機忽然輕微一響,打破了凝聚著寂寞的沉默。
隨手打開,少女有些不可相信地睜大眼睛了;是第一條來自於淩羽的短信:
“做我女朋友,好嗎?淩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