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屁話,狗急了還要跳牆呢,我不利害,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那麼粗的棍子生生地打斷洛英的筋骨嗎?
千姑姑盯著我,眼神鋒利的就像剛出鞘的寶劍。“這麼說來,要懲罰洛英,必須還要捎帶上之綠,對嗎?”
我無所畏懼地點了點頭,說:“是。”
“哼,你算什麼玩意,竟敢要挾我?今天,我就是處事不公了,你又能怎樣?”
我淡然一笑說:“我一個身份卑微的傭人,自然不能拿你怎麼樣?但怕隻怕,這欺負下人,有失偏頗的話一旦口口相傳,會破壞了夫人在大家心中的賢良淑德。”
千姑姑大怒,剛要再說什麼,卻見沈奕雄走到我麵前說:“何西,你說得對,大嫂一世賢良,怎麼可以就這樣被玷汙了呢?”又轉過身,對千姑姑說:“姑姑,何必給一個小丫頭生氣呢,我看呀,這事就這樣算了吧。既然都是無心之失,就都不要懲罰了吧,不如一切歸零,各歸各位,就當之前的事情沒有發生吧。”
主母一看寶貝兒子都跑過去當和事佬了,便也長歎一聲說:“算了,算了,大家就不要再追究這晦氣的事情了。還望各位美人再努力一把,盡快地為大少開枝散葉。胡娘,咱們走。”
胡娘立刻攙扶著主母,幾個女孩隨後緊隨,浩浩蕩蕩向幽幽閣的門口走去。
剛跨過台階,她卻猛地回過頭來,厲聲說:“奕雄,跟我走。”
沈奕雄依依不舍地看了我一眼,隻得和沈奕英並肩向門口走去。
這時,劉小月站了起來,她誠惶誠恐地說:“姑姑,我妹妹年幼不懂事,剛才衝撞了你,你可千萬不要生氣呀。”
千姑姑卻笑了起來說:“我不會生氣,劉美人,你這妹妹,可不是等閑之輩呀。”
說完,便自顧自地拿了一件披風,輕輕地披在了千幽夫人的肩膀上。
這場仗雖然打得凶險,但也算僥幸取勝了。我下意識地看向沈奕可,希望能從他那雙迷人的眼睛裏看到一點點的讚許和欣賞,可遺憾的是,他卻隻顧著和千幽悄聲低語,竟是連看都沒有看我一眼。
我頓覺蕭瑟一片,心裏剛剛升騰起來那一點成就感,瞬間就化為了烏有。
墮胎風波過後,就是我的生日了。
如果有可能,我真想徹底的忘記這個仿佛是黑色幽默的特殊日子。因為在紀念自己“呱呱”墜地的同時,我卻不得不承受那挫骨揚灰般的錐心之痛。是的,我的生日,父母的祭日,它們合二為一,歲歲有今朝,朝朝斷肝腸。
十七歲生日的頭天晚上,我老爸曾豪氣幹雲地對我說:“寶貝,等你十八歲生日時,我一定給你風風光光地大辦一場豪華宴會,我一定要大聲地告訴所有人,我如花似玉的寶貝女兒,已經長大成人了。”
而我親愛的老媽則在溫暖的燈光下一邊擺放碗筷一邊微笑著嗔怪:“瞧你這女兒奴,把孩子都寵壞了,難道你還覺得她不夠淘嗎?”
昔日一幕還在眼前清晰如昨,可他們卻已經雙雙不在了。我心裏一陣酸楚,眼淚嘩嘩地流淌了下來,很快就打濕了我的枕巾。
今天就是我十八歲生日了,可我老爸的那個諾言,也隨著我們之間的陰陽相隔匆匆凋零了。此生此世,再也不會有一個人,像他們一樣把我當公主一樣百般寵愛了。
我決定,從此以後,隻過祭日,不過生日。去他媽的該死的生日,如果不是因為它,或許我的父母也不會離我而去。
今天是他們離開我一周年的祭日,無論如何,我都要去祭拜一下。既然祭拜,就少不了冥紙,香燭之類的東西。
我一骨碌從從床上跳了起來,對,去找老崔,他一定能給我想到辦法的。
我若無其事地洗漱完畢後,剛準備換衣服,劉下月突然喜滋滋地走了過來,說:“小西,今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你難道不想知道,我送你的是什麼禮物嗎?”
我頓覺喉嚨一緊,又怔怔地流下了眼淚。
我永遠也忘不了,十七歲生日的頭一天晚上,我老爸慈愛地摸著我的頭,說:“寶貝女兒,明天就是你生日了,告訴老爸,你想要什麼禮物?”
那段時間,我迷戀上了那種既可以播放光盤,又可以欣賞歌曲的隨身聽。當下便毫不猶豫地說:“隨身聽呀。不過老爸,那種高科技忒貴了一些。”
我老爸大笑著捏了捏我的臉蛋,就走出我的房間了。
我恨禮物,我恨隨身聽,我恨少不更事的我,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一定牢牢地抱住我老爸,說:“我什麼都不要,我隻要你好端端地陪在我的身邊。”
劉小月見我突然陷入傷感之中,便揉了揉我的頭發,說:“小西,別難過了,那是個意外,懂嗎?那是個意外,誰能想到去縣城的車會側翻呢?”
猶如已經結痂的傷疤被強製性地揭開了似的,血肉翻滾,觸目驚心。
我哽咽著說:“姐,求你了,別再說了,別再說了。”
劉小月說:“小西,不是我說你,你已經十八周歲了,已經是成年人了,怎麼能一直逃避現實呢?”
的確,整整一年了,我一直都在逃避,甚至連做夢,我都在下意識地逃避那個場景。隻要一想到那兩具被抬回來的屍體,我便覺得人生荒誕的像一出惡作劇。
他們一大早去縣城的時候,還慈愛地說已經訂好了飯店等著中午回來給我慶賀生日,可剛剛十點多鍾,警察就抬回了兩具了無聲息的,冰冷的屍體。街坊鄰居都抹著眼淚讓我節哀,可我卻跟瘋了似的把他們都趕了出去。他們真的好吵,會影響我老爸老媽休息的。
我打來一盆清水,把我老爸老媽身上的汙血清理的幹幹淨淨。然後躺在他們中間,放任自己像無根浮萍一樣,孤零零地飄蕩在墨黑一片的大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