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卿四下一瞥,像是不經意地反問道:“這裏好麼?”
“可世卿看來,還是吃沙子好些,”還沒等荀洛淵回答,林世卿便遠遠見到荀洛淵踢開的那個人艱難地翻了個身,牙根一緊,麵色不顯,掩在袖中的左手卻壓抑地抖了一抖,右手龍淵一橫,點了點身旁剛被他撥開的血盟盟眾的兵器,繼續道,“吃沙子多少一時噎不死,可這些鐵家夥吃多了,恐怕很快就要消化不良。”
“看看,這都怎麼招待貴客的?”像是被提醒了似的,荀洛淵衝林世卿十分友好地笑了一下,接著吩咐道,“都把兵器收了,到底長沒長眼睛?”
場中一靜,繼而鐵石聲響起,卻是血盟眾人已經將兵器全部收起來了。
見到林世卿微微頷首,封子恪衝身後打了個手勢,未央門眾人也將兵刃各自還入鞘內。
眼見荀洛淵與林世卿二人越來越近,封子恪側身越過林世卿,站到他身前,臉上掛著和林世卿如出一轍的微笑:“匆忙之中,尚未來得及請教,荀盟主如此勞師動眾大駕光臨晴雪穀,不明來意便操戈相向,可是有什麼誤會?”
江湖盛傳的山河圖之言引得此番晴雪穀屠穀滅門之禍,血盟身負晴雪穀滿門血仇,於穀中人而言,又怎是“誤會”二字便能一筆勾銷的?
可林世卿與封子恪聞訊來前時間不及,準備倉促,此刻人手遠遠不足,雙方力量懸殊,硬來顯然不智,輕易服軟更難達成此行救人目的。未央門根基深厚,血盟未必就敢輕易動手,隻是據聞荀洛淵性情不定,封子恪一時半會拿捏不準,更不敢輕易激怒於他,心道穩妥來看,唯有先尋和解之道,再求對策。
這種境況下,便是林世卿也隻能說封子恪話中這“誤會”二字用得甚妙了。
“這位就是封左使吧,”荀洛淵自也看出了對方這個不請自來的台階,神色不動,手上沒拿任何兵器,身上也沒沾染任何一絲血漬,端得一臉春風化雨的和善,偏就奇特地讓人覺得危險至極,他沒接話頭,隻招呼道,“初次見麵,久聞大名。”
荀洛淵說到這裏笑容仍舊不變,頓了片刻,話音才陡然一轉:“隻是左使這話說的可不對。”
封子恪:“嗯?”
荀洛淵笑得格外柔和,輕聲道:“這世上……已經沒有晴雪穀了。”
封子恪:“……”
“我殺了你!”
封子恪聞言怔愣之際,荀洛淵身後兀地傳來一句嘶啞喝聲,荀洛淵略一皺眉,身子一扭剛要動作,林世卿卻比他更快,腳尖一點越過眾人,劍身往那人手腕一拍,剛巧打掉那人剛從地上拾起的一節斷劍。
也許是那節斷劍本就鋒利異常,也許是那人握得太用力,短短幾息內,那節斷劍便已經傷人先傷己地將那人的手掌劃出了兩道深可見骨的口子。
荀洛淵翹起一側嘴角,譏諷道:“這隻手也不想要了?”
林世卿一記手刀劈暈那人,沒給他回答的機會,而後扶住腰將人給了隨後而來的封子恪和幾名未央門人照看,轉頭笑道:“看穀中這個樣子,想必荀盟主想要的東西應該已經找到了,那又何必和這麼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過不去?不若荀盟主賣鄙門一個人情,世卿定當銘記在心,日後亦當尋機報答。”
“小人物?”荀洛淵沒理會林世卿上趕著要打的欠條,哼笑道,“原來晴雪穀穀主獨女,晴雪穀少穀主舒景嵐……在林門主眼中隻是個小人物啊!”
原來被荀洛淵方才踢走,後來抓起刀刃撲上,又被林世卿截下擊暈之人,正是小字景嵐的晴雪穀舒家獨女。
林世卿道:“不敢,隻是荀盟主剛剛不是說過了麼——世上再無晴雪穀。既無晴雪穀,又何來穀主與少穀主?晴雪穀既已不存於世,她自然便是小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