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該管則管(3)(1 / 2)

許一鳴這段時間沒少往排山鄉跑,經常有錯過飯點的時候,餓了怎麼辦,每次就在離鄉政府不遠的一家小飯店吃一點,填飽肚子就成。這家小飯店和排山的其他小飯店一樣,設施簡單,生意不咋地。許一鳴喜歡上這家小店,除了味道爽口,價格適中,關鍵還在於經營這家飯店的兩口子為人樸實,每次看到許一鳴都是一臉憨厚的笑,知道許一鳴每次隻會點那麼二三個菜,兩口子也是熱情有加,哪怕許一鳴進店時廚房都已經封火,兩口子也不嫌麻煩,高高興興地為許一鳴做菜,和許一鳴嘮嗑,讓許一鳴倍感親切。這次自然也是一樣,許一鳴離開鄉政府,沒作多想,直接朝旁邊的小餐館走去。許一鳴一踏進小店,頓時感覺有些異樣,原來的小店煙熏火燎,牆體黑漆漆的,看上去破舊不堪,現在卻大不一樣,貼了牆紙,吊了頂,比以前不知高了多少檔次。許一鳴還以為自己走錯了,他看了劉建強、莫軍一眼:“走錯了?”劉建強和莫軍都是搖頭,說應該沒有走錯,平時過了飯點進的都是這家店,熟門熟路,不可能走錯。“半個月前我們到這吃飯,也沒有裝修啊,這個老朱,動作有這麼快?”“應該沒有,老朱沒有這個本錢。”莫軍說。“可能是換老板了。”劉建強說。還真是,見有客人進店,老板迎了上來。不是平時那憨態可掬的夫妻,而是一個眉梢帶俏,頗有幾分姿色和風塵味的少婦。少婦風情萬種地說:“老板裏麵請。你們是坐外麵呢,還是坐包廂?”“老朱呢?”劉建強問。“哪個老朱?”少婦問。“就是原來在這開店的朱老板。”劉建強解釋。“你們說他啊。”少婦作恍然大悟裝,說原來開店的老朱倆夫妻見飯店的生意難做,決定回家種西瓜。她呢,是這棟房子的房東,以前在外地打工,就將房子租給了老朱。現在老朱不租了,自己這次回來,不準備再出去了,一時沒事情可做,幹脆將房子裝修了一下,自己來做:“這不,上星期剛剛開張營業。既然是老朱的熟客,那等會給你們打個八折。”原來是這麼一回事。許一鳴遲疑一下,就這裝修,收費肯定不低,有心往回走。都有生意上門了,少婦豈會讓許一鳴離開,熱情挽留,許一鳴一想,也是,都已經進門了,算了,貴就貴點,就在這對付一餐得了。包廂就算了,隨便找個地方就成。許一鳴往牆角的四方桌一指:“就坐這。”老板娘招呼許一鳴坐下,轉身走向吧台。服務員是個小姑娘,十七八歲的模樣,倒也利落,隻一會,瓜子花生就端了上來。小姑娘拿出菜單,向許一鳴隆重推薦小店的特色菜:野生甲魚、野雞野兔,如此等等,都離不開一個“野”字。“看來這小店改成吃野味的了。”劉建強說。“那是。”小姑娘說,這個店現在主打的就是野味,排山到處都是荒山,大山裏沒有別的,就有野味。客人想吃什麼都有,一時沒有的,隻要客人誠心想吃,約個時間,下次肯定可以吃到。既然是野味,哪怕排山這地方貧窮,隻怕價格也是不菲。還真是,劉建強一看菜單,直咋舌,野雞168元一份,野兔128元一斤,野竹雞58元一隻。“這價格,在排山也有人吃?”劉建強不相信。“怎麼沒有。”小姑娘朝樓上一指,說現在樓上的包廂就有兩桌。其中有一桌客人是特地冒著大雨從楊林趕過來的,不吃別的,就吃野味。老板娘下了本錢,特意從外地請來一名專做野味的大師傅。小姑娘相信用不了多久,這家飯店的招牌就會打響,楊林那些有錢的老板都會趨之若鶩,都會開著越野大奔跑到排山來吃野味。現在路不好走,將來快速通道一通,到排山來吃野味的人隻怕還得排隊。老板娘還準備將店後的空地平整出來,種些花花草草,搭上幾個涼亭,像城裏人那樣,開個休閑山莊。還別說,老板娘這主意不錯。這個飯店地理位置現在不怎麼樣,但隻要快速通道一修通,快速通道從屋後一經過,這個飯店的地理位置一下子就凸現了出來,真要是開個休閑山莊,主打野味,還真有可能財源廣進。不過這麼貴的野味,還真的隻能是旁邊楊林縣那些揮金如土的老板才吃得起,許一鳴他們這種周洛人隻怕還無錢消受。劉建強把菜單一合,菜單就不必看了,按老習慣,就點辣椒炒肉、空心菜、蛋湯,三個菜。小姑娘一聽,大失所望:“就這些?就不來點野味?我們店保證正宗,都是排山山裏抓的,絕不弄虛作假。”“算了。”許一鳴笑,說自己對野味過敏。小姑娘不相信,說她長這麼大,隻聽說過藥物過敏,花粉過敏,還從來沒有聽說過吃野味過敏的。許一鳴笑著指了指自己的心,說他以前過的都是窮日子,一吃這些,心裏就不是滋味,舍不得。小姑娘這回明白了,不再浪費口舌,甩頭就走:“舍不得就舍不得,還非要說什麼過敏。”小姑娘這樣明顯帶有藐視,許一鳴一笑,不予理會。周洛這麼窮,他許一鳴怎麼可能隨意拿辦公經費揮霍,他怎麼可能對野味過敏,他隻是對野味的那個價位過敏而已。小姑娘又如何會懂這個,隻會覺得好不容易來了幾個穿著體麵的人,原以為會大單消費,老板到時可以多給一些提成獎勵,沒想到這麼吝嗇,就三個菜,加起來不過幾十塊,失望也就在所難免。門簾又是一陣響動,有人頂著風雨走了進來,此人三十來歲,一臉黝黑,手裏提著一個編織袋,一身泥水滴答的,衣衫陳舊,一看就不像是顧客。老板娘從樓上走了下來,一看此人,埋怨:“胡三,你怎麼到現在才來,侯書記都等急了。”在排山,侯書記隻有一位,不用說,侯雲貴沒有呆在辦公室,原來在這。劉建強看了許一鳴一眼,許一鳴搖搖頭,意思明了,讓劉建強不必大驚小怪,這裏是排山鄉,山高路遠,侯雲貴想怎麼樣都行,他們不是紀委暗訪組,對侯雲貴脫崗在這吃野味這種事情還真是無權幹涉。胡三腆著臉解釋,老板娘昨天傍晚打發人給他送信,說侯雲貴今天中午想吃幾隻竹雞,讓他上山弄幾隻,他當時很是爽快地答應了,哪成想後來會下這麼大雨,這才遲了。幾隻竹雞平時在排山根本就不是個事,隻需到了夜裏,打著照明燈,上半山腰的灌木叢、竹林掏幾個竹雞窩就是。可不巧的是胡三昨天剛剛接到信,還沒來得及上山,排山就下起了大雨,這雨一大,也就不好上山夜獵。可答應了老板娘的事情,胡三又不能不辦,要不然侯雲貴怪罪下來胡三也擔當不起,沒法子,今天天剛朦朦亮,胡三就頂著風冒著雨上了山,天亮後竹雞都比較警醒,不那麼好掏,稍有動靜,竹雞就驚慌失措,到處亂飛。胡三忙乎了一上午,總算是掏到了幾隻,氣都來不及喘一口,就急著給老板娘送來。胡三為什麼一身泥水,是因為從大山深處到鄉政府,這一路本來就不好走,再加上大雨一下,路上泥濘,胡三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跤,一路小跑,這才趕到這裏,晚是晚了點,但總算是沒有耽誤侯書記的午餐。原來那個編織袋裏裝的是竹雞。從兩人的對話不難聽出,侯雲貴好吃野味這一口,尤其喜歡吃野生竹雞,隔不了幾天就得吃一回解解饞,今天侯雲貴之所以不在辦公室,多半就是為了等胡三送來的竹雞解饞。張誌峰剛才說自己一到汛期就心裏發慌,這是責任感使然,張誌峰發慌,侯雲貴卻未必一定要跟著張誌峰一起茶飯不思,整天就想著什麼山崩地裂,他得吃飯。周洛雖窮,但侯雲貴怎麼著都是個鄉黨委書記,偶爾吃吃野味也是不足為過。排山的群眾水深火熱,侯雲貴倒好,山高皇帝遠,逍遙自在。周洛的鄉鎮幹部,要都是像他這樣,脫貧致富隻怕是一句空話。許一鳴心想,周洛要想脫貧,幹部隊伍的素質有必要進一步提高。都是侯雲貴這樣,作為縣長的張誌峰不一天到晚焦頭爛額才怪。貧窮其實並不可怕,怕就怕,作為貧困地區的幹部,惰政、亂政,整天不作為,這才是最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