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清楚。其實中標通知書下達後，葛長遠和許一鳴可以聊的地方還是不少，可以商量的事情還是很多，比如說現在倆人就可以在咖啡廳裏，私底下達成某種交易，以便在將來的工程建設裏，捏造工程量，追加工程預算，如此，許一鳴隻需授意荀明亮在即將簽訂的合同中增加模棱兩可的條款，將來即便雙方再行訂立背離合同實質性內容的其他補充協議，也是無可厚非，畢竟追加工程預算，在諸多重大工程中都有先例，不是從許一鳴開始。甚至於招標文件中要求中標人提交二千萬的履約保證金，這個也可以談。提交履約保證金，這是采用法律形式促使中標人履行合同義務的一項特定的經濟措施，同時也是為了防止中標人向他人轉讓中標項目，或者將中標項目肢解後分別向他人轉讓的一種經濟處罰手段。這個條款在出售的招標文件中說的清清楚楚，難道這個也可以談？當然可以，隻要許一鳴願意，隨便捏造一個理由，二千萬的履約保證金就可以減至一千萬甚至於更少，葛長遠呢，無形中就減少了運營成本，增加了流動資金。許一鳴有這個權力。可以在即將簽訂的合同中不著痕跡地對葛長遠的公司有所傾斜，於葛長遠自是利益多多。這些都可以談。可這個可以和許一鳴談嗎？自然不能。葛長遠既然對許一鳴的喜好知道得一清二楚，更應該知道多說無益的道理，以許一鳴的性情，此時談這些，那晚些時的合同不簽也罷，反正還有第二備選方。雖然已經握別了，但一個電話，人家就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出現在許一鳴的麵前。葛長遠好不容易中標，自然不會幼稚到這種地步，拱手將快速通道送給別人，讓他人喜從天降。許一鳴笑：“葛董和我談什麼道道，就不怕他人喜從天降？”葛長遠笑，連連擺手，說剛才也就是一句玩笑話，許一鳴千萬別當真，他知道許一鳴是什麼樣的人，談那些無異於自掘墳墓，自己找死。許一鳴笑，說他對葛長遠的了解隻怕還不如葛長遠對他的了解多，但葛長遠在定標之前那麼自信，非同尋常，他有理由相信，葛長遠不會是那種不知輕重、老是想著如何損公肥私的人，要不然也不會那麼自信。葛長遠笑著點頭：“許縣長，招標文件中所有的要求，我方絕無問題，既然訂了規則，那就按規則辦事，我和許縣長談的是規則之外的。”“願聽其詳。”許一鳴點頭。葛長遠說，他在購買招標文件後，除了組織人員對快速通道全線勘查複勘查，同時也對周樹林張誌峰許一鳴他們這些對快速通道項目極具影響力的人物進行了一番了解。情況大致清楚，在周洛縣，張誌峰一貫強勢，政府方麵的事情，作為縣委書記的周樹林極少插手，正因為如此，周洛兩位主管才會和諧相處，沒有什麼波瀾。而政府方麵呢，張誌峰對許一鳴很是依重，如此才會將快速通道項目全權交由許一鳴負責，快速通道這個項目，許一鳴有絕對的話語權，許一鳴決定的事情，張誌峰都不會反對，還會鼎力支持。而許一鳴這人自律，原則性強，也正因為如此，他才對中標信心滿滿。“那葛董擔心的又是什麼？”許一鳴問。“候誌良，侯家村。”竟然是這個，這是許一鳴沒有想到的。葛長遠說，在了解許一鳴他們這些對快速通道這個項目起決定性作用的官員的同時，他也對周洛其他的強勢人物進行了了解，他知道候誌良在周洛黑白通吃，對快速通道誌在必得，現在成了這麼一個結果，候誌良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明目張膽地和他叫板，估計不會，畢竟他葛長遠也不是吃素的，但候誌良暗地裏使些陰招損招卻是絕對可能，候誌良是侯家村人，侯家村大橋也在侯家村，以他的分析，候誌良最有可能從侯家村入手，讓他工程受阻，貽誤工期。葛長遠要說的就是這個。他是外地人，人生地不熟，都知道強龍壓不過地頭蛇的道理，侯家村的情況又比較特殊，如果出現這種情況，周洛方麵必須全力予以支持，要不然，舉步維艱，貽誤工期在所難免：“如果真是這樣，許縣長得通融。”葛長遠還真是細致入微，對此類事情了解得如此清楚，人家還在真是不打無把握之仗。葛長遠既然已經提到了候誌良，許一鳴也不否認，說葛長遠的施工隊伍進駐侯家村，將來最大的困難不會來自政府各個職能部門，而是真有可能來自候誌良。快速通道第一標段是周洛的重點工程，周洛各方都會鼎力支持，政府三令五申，葛長遠根本不用擔心會遇到吃拿卡要這種現象，而候誌良卻不一樣，不是體製中人，在周洛根深蒂固，做事陰狠，尤其是其對快速通道求而未得，設置障礙符合候誌良的一貫作風。“所以到時得請周洛方麵通融，該出麵的時候，還得請張縣長許縣長出麵。”這個沒有問題。許一鳴應承，真要是候誌良使用非法手段，擾亂工程進度，周洛方麵肯定不會任由其胡作非為，該打擊的肯定會打擊，該處理的肯定會處理，這個葛長遠用不著擔心。當然了，這種事情，候誌良肯定不會站到前台，隻會躲在幕後遙控，但隻要候誌良敢伸出爪牙，周洛肯定剪枝去爪，還周洛以清淨。“有許縣長這話就好。”許一鳴笑，說葛長遠其實還需擔心一件事，那就是他許一鳴隻是掛職副縣長，還有一年多的時間就得回省城，到了那時，他答應的事情隻怕就算不了數了。“葛董更應該擔心這個。”許一鳴笑。“是嗎？”葛長遠笑。“葛董好像不擔心？”許一鳴笑。不擔心是假。快速通道從開始到現在，都由許一鳴負責，許一鳴做事公平，以一顆公心對之，而且張誌峰又對許一鳴如此信任，有許一鳴在，即便是真有候誌良在背後使壞，葛長遠也可以從容麵對。許一鳴真要是在第一標段完工前離開，於葛長遠弊大於利。這個葛長遠不是沒有考慮。葛長遠笑，說為了加快施工進度，他可能會將快速通道部分非主體、非關鍵性工作，諸如護坡、隔離帶此類無關技術，隻需人力的工程分包給第三方去完成：“這個事情，我覺得有必要提前告知許縣長一下，許縣長對這個應該沒什麼意見吧？”“這個可以。”許一鳴點頭，從一開始，出售的招標文件就已經考慮到這一點，主體工程、關鍵性工程不許分包這個明文規定，但對於非主體、非關鍵性工程，招標文件中沒有特別聲明，葛長遠為了加快施工進度，將護坡、隔離帶分包，這個與整個快速通道的工程質量無關痛癢，自然可以，但是有一點，許一鳴必須提醒，“葛董應該知道，分包出去的非主體工程，不得再次分包，真要是出了問題，周洛隻找葛董，不會去找什麼第三方。”葛長遠讓許一鳴放心，他們公司會自行派出工程監理，對分包工程的工程質量進行全程監督，隻要是質量不達標，危及快速通道，那就沒什麼好說的，推倒重來，所產生的損失，都由他們公司承擔，不用周洛方麵負責。許一鳴看著葛長遠：“葛董著重指出，不會如此簡單，隻怕是另有目的吧？”葛長遠笑：“許縣長這麼聰明，難道會不知道我這樣做的目的？”許一鳴笑了笑。葛長遠點頭，承認，說候誌良始終是他的一塊心病，他是外地人，對付候誌良最好的辦法就是與排山鄉的人捆綁在一起。怎麼捆綁？除了大量聘請當地的勞動力，還有必要將部分利益拿出來，與當地人實行利益共享。這樣一來，候誌良即便使壞，有排山本地人與他葛長遠結成利益同盟，他也可以從容麵對，遊刃有餘。這是手段，屬不得已為之的辦法，葛長遠將護坡、隔離帶分包出去，和誰實行利益共享，自然是排山一帶可以和候誌良分庭對抗的人，這樣的人不那麼好找，但既然葛長遠都這麼說了，那他肯定有辦法，可以找到。葛長遠說得這麼明了，許一鳴該怎麼辦？痛心疾首還是堅決製止？可周洛現在就是這麼一個情況，事實擺在這，要想堅決製止，必須從根源上解決問題，將一切社會上的毒瘤予以根除，可是要做到這一點，談何容易。葛長遠這手段許一鳴雖然不讚同，但要想第一標段如期完工，又不得不用，兩害相權，許一鳴覺得自己沒有必要揪著此事不放，這事隻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到時視情況而定。許一鳴轉而說其他。“既然葛董沒有其他異議，等會合同一簽，葛董的公司準備什麼時候進場？”“三天。”葛長遠伸出三個指頭。這個速度有些超乎許一鳴的意料，他原以為葛長遠最起碼也得準備個十天半月，沒想到葛長遠隻需三天，還真是兵貴神速。葛長遠笑，說剛才一接到中標通知書，他就已經打電話通知總部，估計就在他們談話之間，公司的技術團隊就已經從浙江開拔，帶著專用設備浩浩蕩蕩地朝本省駛來，至於普通設備，就近在蓮城市租賃，這邊中標通知書一到手，那邊租賃合同就已經簽署。就憑這一點，許一鳴有理由相信，快速通道第一標段，葛長遠肯定可以在二年內如期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