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路還有很長,可是劉毅卻已經嗅到了梁青青的味道。他知道,自己已經距離那個地方不遠了。隻要再堅持一下,他就能夠走到。所以腳趾頭被玻璃劃破了又怎樣呢,所以被流浪狗撕咬過的地方發炎了又怎樣呢,所以頭上的虱子已經開始汲取他的血液了又怎樣呢。這一切,不過都是屬於這個世界的人生罷了。
轉眼已經是春暖花開的季節,安靜的小鎮敞開了大門迎接了一位遠道而來的來客。這個人沒有西裝革履,沒有名貴的手表傍身,更沒有相襯的領帶來彰顯品位。這個人所擁有的,不過是充滿了惡臭的頭發,是滿口的黃牙,是一瘸一拐的雙腿,是皸裂的雙腳。後來,當起床的小鎮居民們見到這個人的時候,他們送給了他一個充滿了人情味的名字——傻子。
也許是生活太過平靜,所以一個傻子的路過都能成為引人矚目的大事件。在劉毅駐紮在小鎮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會成為人們競相觀摩的對象。當然,在很無聊的時候,他也會去找一扇能夠映照出自己模樣的玻璃去觀摩自己。
然而令小鎮人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傻子根本就不是路過,這個小鎮分明就是他最終的目的地。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們發現這個傻子成了鬼魂一樣的東西。不管人們去到哪裏都能夠看到他。有人去菜市場買菜,會看到那傻子在市場撿菜葉子吃。人們去臭水溝倒垃圾,會看到那傻子在臭水溝旁找水喝。甚至人們隻是在街上隨便聊聊天,都能看到那傻子坐在石墩上曬太陽。
當然,這並不是一件能夠引起人們厭惡的事情。雖然傻子確實很臭,不過有這樣一個人的出現確實也很有趣,他甚至能夠激發起人們心裏的某種隱隱的自豪感。世界上這麼大,他有那麼多的地方可以去流浪,為什麼偏偏要留在這座小鎮裏呢。如果這座小鎮的陽光不夠溫暖,如果這座小鎮的居民不夠友善,如果他在這座小鎮生活的不夠舒服,那麼他還會留在這裏嗎!
所以,人們知道,傻子之所以留在這裏,一定是因為這裏有什麼能夠吸引住他的地方。到底是什麼地方呢,最終人們把目光鎖定在了“梁家麵館”。
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發現的,說那個傻子總喜歡在梁家麵館附近晃悠。甚至還專門有小孩子去告訴老板老板娘,讓他們給傻子一碗麵吃。梁家麵館附近的鄰居們也都打趣說是梁媽媽的麵做得太好吃了,才把傻子引了來。
可惜梁家麵館的老板和老板娘也並不是什麼大善人,哪怕傻子眼巴巴的瞅他們一個小時,他們也不會舍得給他一碗麵吃。倒是偶爾有一次,梁媽媽發了善心,把客人沒吃完的麵給了他,還不忘提醒他一定要把碗給送回來。那碗麵後來傻子吃沒吃人們不知道,反正梁媽媽發現她家的碗被摔碎在牆角了。從此以後,梁家的老板和老板娘就再也不施舍給傻子東西吃了。梁媽媽還逢人便說,說那個傻子是個沒良心的人。
隻是老板娘的吝嗇並不影響那傻子對梁家麵館的癡迷,到後來,傻子幹脆就在梁家麵館的牆角打了個地鋪,日日夜夜的守在那裏,也不知道在等些什麼。開始的時候,因為有些小孩子害怕傻子,梁家麵館的生意也受到了不小的影響。所以梁振國便總拿棍子驅趕他,可是無奈傻子的力氣比他大,三下兩下梁振國的棍子便被搶奪了去。長此以往,他們便也習慣了傻子的存在。
劉毅不知道要做多久的傻子,也不知道自己要在這裏守多久才能見到梁青青。他隻是有一種預感,預感這一定是梁青青生活的地方。雖然梁家麵館的老板和老板娘都蒼老了許多,但是劉毅卻是記得他們的樣子的。
隻是梁青青為什麼還不出現呢?難道她去了別的地方?不想問問題,隻想靜靜的等待。對於梁青青,劉毅懷著一種很奇妙的自信。而這種自信的由來,卻是因為一小塊紅磚。就在劉毅打地鋪的那個牆角,最角落裏的那塊磚頭上麵被人用石子刻了好多密密麻麻的小字,仔細看來,竟是層層疊疊的“十三月”。
從看到字的那一刻起,劉毅便知道。隻要自己一直等下去,總會等來一個圓滿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