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他早已有過一次坐“玄乎”車的故事，那是從峽關調往桑元職中赴任的途中。
\t二輛拖拉機哐哐嘡嘡長途跋涉，又上分水嶺。前麵一輛裝有古華唯一大家什——高低櫃，四麵號有繩索，櫃前空檔處站有一人，後麵一輛拖拉機上擠滿了人。從城裏出發時，古華本欲站在高低櫃前空蕩處，以便一路扶著照看櫃子，卻被一個老鄉搶站在櫃前空蕩位置。古華心道，大概你與那司機是熟人，你搶我就讓你吧，就到後麵那輛擠站著，那當然不及一人站著寬餘舒服。
\t一輛中型客車尾隨而至，車窗探出一個人頭來：“古老師，你咋坐拖拉機到這一方來了？”那人原來是古華的學生，高中畢業考上漢農校，畢業後進了縣政府單位。古華說：“是你呀，我調去桑元職中了，今天去報道。”
\t“算了，過來坐我們的車。”
\t古華就沾學生的光，坐上轎車，先行到了桑元街上。
\t古華左等右等不見拖拉機到。卻見一大型拖拉機駛來，上麵一個頭破血流的人見到古華，有氣無力地說：“拉你櫃櫃的拖拉機出事囉！”原來這個頭破血流的人就是搶占古華位置的那個老鄉。古華暗叫一聲僥幸！要不是他搶占我該站的空蕩位置，頭破血流的當是我了！
\t心中絲毫未擔心高低櫃會被摔壞。他買上食品，又搭過路車返回分水嶺出事地點，現狀還在。原來，拖拉機失足下坡，剛好被一顆樹擋住了翻車趨勢，機頭被撞癟，高低櫃靠在樹上果真皮毛未損，使得司機有了安全的空間隻受了點兒小傷，而搶占位置的老鄉就不妙了。
\t古華皈依佛道是為修行大願，不是那種燒香拜佛隻求菩薩保佑之俗作。但他兩次遇險皆有驚無險，不知真是菩薩冥中保佑弟子抑或本身不該有難？
\t據說名叫威廉的人總能化險為夷，誰也不會認為李白的醉詩是因為有一支好使的筆，所有的一切都會在運轉中重逢，當牧童戲言狼來了便注定羊會被狼叼的。
\t下午時分，古華爬山涉水又走到王春福家門下。
\t“表叔啊，你回家過年啊，”六連子看見招呼道，“到屋歇一下再走嘛！”他門前能有個生人過路也是新鮮的。古華說：“年貨買起了嗎？九娃子回來過嗎？”
\t六連子說：“他把我們忘了哦。”古華道：“現在土地下戶，總不缺糧了嘛？”六連子說：“還是窮哦，好不多哦。”古華取了幾個蘋果給六連子，六連子見這等他從來沒吃過的果品，連連道謝：“這恁麼要得喲！”
\t古華雖是故鄉人，已形同外鄉人，幾乎與親戚、姐姐們斷了來往。他還不知道舅舅唐宗茹夫婦已死，獵娃子已刑滿出獄，他對古華有怨氣，認為古華薄情寡義。
\t三埡山古家狗兒汪汪，賤娃子跑到院壩邊張望。“幺爸回來了，是幺爸呀，爺！”賤娃子說著跳下坡去了。
\t古春玉從屋裏出來，站在院壩邊緣，昏蒙著老眼問：“賤娃子，你看那路上是幾個人？”
\t幺爸一個人呀，爺！”賤娃子的聲音老遠傳來。
\t“還是一個人，沒用的東西！”老人嘀咕一句，轉身就進了屋。
\t老人多麼希望是一對鴛鴦飛回來啊！
\t古華回家過年，給哥兒侄子們帶回了喜悅氣氛。
\t夜晚，父子倆睡在那張老床上，久未入眠。
\t老人終於忍不住問及古華健康、婚事。老人哪裏知道，這個出生後差點兒被他拋棄又抱回來的最小兒子不是個凡人，成此一生乃天意注定。
\t古華不好回答，隻是說：“爹，我已入佛門，向了佛。”
\t以老人的人生閱曆，雖不懂大道，但知入佛向佛是啥意思。沉默了許久，才說道：“那……你這一輩子不是就算了？”聲調包含著無限惋惜又能理解的蒼涼心情。
\t古華沒吱聲。叉開話題道：“爹，這次回來是接您的，跟我去學校住吧，我己特意買了兩床被子。”
\t老人說：“算了。我不去，在農村住慣了。單位不適合我。”他想起那次去峽關中學耍，幾多不習慣幾多看不慣。
\t鄉土情結喲，已成生活定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