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放學後，古華出去走走。
\t走啊走，不知不覺走到一裏外的公社，隻見勒老師正往公社牆上貼報名佈告。
\t這山外之山想上大學的人還不少，古華望著布告，心道。
\t“古老師，你咋不報名？”勒老師問。
\t他慢悠悠的，玩笑地說：“你那布告紙上名字就寫滿了，哪有我的位置？”
\t“添個不就得了？”勒老師說著就轉身進屋，拿出毛筆，在縫隙中塞上了古華的名字，原本整齊的版麵頓時顯得別扭，真個是“名不正”。
\t未料布告名單中隻勝出了僅有的兩個高中生譚永國、古華，上交一篇作文作為考試。不久又通知去下楮河峽關區醫院體檢，古華依然未報希望，但還是跟著譚永國一道去了。
\t體檢結束，古華在醫院大門內遇見譚永國。“怎麼樣？肯定沒問題吧!”他招呼性地問譚永國。
\t“查出我有肺結核。”譚永國惶恐、喪氣地說，“你呢？”
\t“啊，肺結核？我？想不到我竟然正常，那你得好好治哦！會好的。”古華驚疑的安慰譚永國。
\t希望頓時調了頭，是古華命中該有此運程嗎？他隻要過了體檢關，上去肯定一路順風。因為，兒時的校長張金旭上升為隆興區文教專幹,文教專幹旭喜衝上升為遠定縣文教局長了，這兩人與他關係純潔而特殊。古華無意插柳，卻栽活了，這時代人際關係比較單純，無需“暗流行舟”。
\t古玉春做了個夢，夢見古華爬山崖，停在崖邊上。
\t樹大要發丫，古家已分家，老人與古華為一股炊煙。古發早逝，鄉鄰都以為其妻蔣氏要離開古家另就新鮮，不料卻轉房跟了老二古財。
\t一天中午，蔣氏正用飯勺攪飯，忽地慟泣起來：“都是老背時的……把我害的！”說著甩下飯勺，一頭衝進屬於她的小天地——歇房屋，門乓地一下，來回蕩了兩下才停住。
\t原來，古玉春老人擔心古財說不到媳婦，教唆古財上了蔣氏的床，已身懷有孕。誰叫你隻圖一時的快意呢？這時代打胎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古財侏矮，讀書雖有聰明的根，有著缺乏基本膽識的先天不足，性情與他吹的嗩呐調子一樣古板，學赤腳醫生連針都不敢給人試紮一下。古財上完小學五年級，公社幹部見他讀書聰明，要保送他去隆興區上六年級，意在培養幹部。
\t母親給古財收拾好包袱，催他上路，他就是賴著不走。父母兩根樹條子輪番抽打，打得古財嗷嗷叫喚，那抽打的情景，小古華看著就忍不住掉眼淚。趕至坡腳土地廟前，古財死活不走了。
\t古玉春說：“你到底啥子原因不去嘛？”
\t古財說：“牽媽”。牽媽就是離不開媽。
\t古玉春丟下樹條子，氣餒了。“算了，隻他媽恁個出息，挖地的命。”
\t古家老三長壽說讀書像坐牢，不去！古華卻是奮不顧身也要上學，一根藤上的瓜有大有小，弟兄之間的天性差異何其大。
\t古財說媳婦總是東不成西不就，蔣氏老是從中作梗，她又不是愛古財，古財顯然也沒有可愛處，誰知到頭來卻落在自己身上，活該與古財有今生怨緣。蔣氏鬧著要分家，是嫌棄老三古興兩口子不力，自己吃了虧，妯娌間常冷言冷語。古興雖力量軟弱，卻有兩
個成器的娃。十六年後古興弱氣的家漸顯生氣，蔣氏卻走下坡路，不僅本人失去昔日體力，古發丟下的一子乃啞巴，名春娃，女到正常，名桂枝，但總會出嫁的。蔣氏轉房古財，果然提前生下一子，名賤娃，賤娃子未成年又得了精神病，蔣氏家事全仗古興的兩子援手。當初蔣氏嫌棄古興無能，後來反倒需其子援手，不知蔣氏可否有感人生之道。
\t“舅舅，稀客！”古華回到三埡山，見到唐宗茹，打招呼。楮河已初通公路，唐宗茹的背架子已被汽車淘汰，閑來古家耍耍。古玉春說：“又不是星期日，你咋回來了？”古華說：“有要緊事。”古玉春心裏轉了轉，也猜不出是何事。
\t夜晚，幾家人坐在老人屋裏，古華也隻字未提，卻聽唐宗茹聊開了：“聽我獵娃子說，”說著壓低了聲音，怕隔牆有耳似的，“毛主席夫人跟毛不是一條心，跟四人幫夥起，這個的時候，都逮住關了。”古玉春說：“古來朝朝有奸臣，都一樣喔！”二人抽著旱煙，談論著天下事，兒女們隻當聽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