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菩薩供未必,當肥羊來斬,我看倒差不多。這位何庫使,送來的真是好帳簿,不愧是積年老吏,倒是有些手段。”馮素珍翻動著手上帳簿,眉頭緊鎖,臉色也不好看。
這些帳簿記錄的確實完全,字跡也還勉強算清晰,可問題是倉庫的記帳方式自成體係,與戶部那邊自相銜接。馮素珍榜下任用直入翰林院,沒有戶部觀政經曆,看這帳簿就有些困難,有的地方看的懂,有的地方就又有些迷惘。像是白糧黃糧,米豆麥粟,本色若幹,折損若幹。
一條條看下來已經頭昏腦脹,再加上其去向流向變化多端,時而近時而出,時而借時而挪,看的她雲裏霧裏,竟是不知自己看了多少,更別提追究這些糧食最後的數字是否準確。照這麼查帳,怕是隻能白費氣力,查不出什麼。
忽然,手上的帳簿被人一扯,她方要用力奪,柳長安已經說道:“鬆開,你是狀元公,做大事的,這種粗活呢,就交給師爺來做就好了。不就是帳簿麼,我來看就好。”
“這些東西你看的懂?”
“看你說的,我是開酒樓的,不能看帳還做不做生意了。這些鬼畫符不管怎麼繞,也跑不出我的手去,慢慢看我的好了。”
柳長安邊說邊攤開帳簿,一手提筆,一手翻動帳本,在準備好的毛邊紙上進行著記錄。這些帳雖然記的如同迷魂陣,但也隻是就此時的記帳水平而言,盡力去施放煙霧,給查帳製造障礙。柳長安畢竟兩世為人,現代社會的記查帳方式,遠非大周那簡單的借支帳所能比,何標自信的迷魂陣,在柳長安看來,就隻能算是小孩子的把戲,根本糊弄不住人,連障礙也稱不到。
看他筆走龍蛇,成竹在胸的模樣,馮素珍也有些發呆。眼前的男子形象漸漸變得模糊,與另一個男子的模樣重合在一起。
當初亭軒做文章時,也是像他這樣的,一樣的自信,一樣的意氣風發。所不同者,當亭軒做文章時,是不許別人接近的,為了保證自己的思路不被打斷,即使是馮素珍如果在那個時候接近他,也會遭到嗬斥。何況以他的性子,是絕不會搶過馮素珍的工作替她來完成,畢竟李亭軒與賈武等人的思想比較接近,向來反對女子任事,更別說幫女人幹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馮素珍就那麼托著腮看著柳長安工作,直到紅日西墜,她才意識到什麼,連忙點了燭台,小心的放到柳長安身邊,又拿起茶壺想要為他倒水。觸及之處一片冰涼,她這時才醒悟,這一下午柳長安忙著工作,就沒人想著做開水倒水,茶自然就是涼的。
自己原來也是如此粗心麼?她頗有些失悔,如果此時坐在這裏的是亭軒,那自己這個妻子豈不是很失職?
“我……我去給你弄點熱水。”
“不必了。”
柳長安說著話想來搶壺,卻不想手正摸到了馮素珍手上。纖若無骨的素手吃他一捉,馮素珍啊了一聲,茶壺就已經鬆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