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善堂的請柬,規規整整的送到了屠佛的手裏,是虞小樓裝好了,小心翼翼的給屠佛拿回去的,這請柬他心裏尋思著絕不能弄壞了,這是棲善堂送來的,他弄出點兒毛病來,這一來二去當中有半句話說不明白,這就是棲善堂的不是了,送上門的請柬都是破破爛爛的,哪裏像話。
屠佛從虞小樓的手裏接過那請柬還沒摸熱乎呢,就丟回給了虞小樓,倒不是他年紀大了,對這些個交際場合心有餘而力不足,反而是屠佛放下了生意,全交給了虞小樓來打理之後,他每日除了廚房,也沒別的出去了。
越是這樣深居簡出,屠佛似乎越來越能接近他師父一心和尚的境界,這手底下的廚藝,也就越發爐火純青,虞小樓就是緊緊的盯著學上一整天,整個工序一道不落下,也做不出屠佛這般的手藝。
按照屠佛的話說,這不是虞小樓廚藝的問題,卻是心境的事兒,心境沒到,境界自然不夠。這做菜的工序是一樣的,但每個人做出來卻不一樣,甭說每個人,哪怕是同一個人,做同一道菜,這每一回撒下的料,滴進去的醬油,顛勺的力氣,翻動的鐵鏟,灶台上的火,每一回都是不一樣的,沒有一道菜能夠完全重複。
屠佛卻越發能夠感受到一心和尚的心境,力氣把握在毫厘之間,從火候到顛勺之間,何時能夠掌握住最好的時機,最恰當的力度,他說不出來,但卻心裏隱隱有了那麼股感覺,總覺著越來越接近那最完美的時機。
做菜和做人是一個道理,模仿不得他人,甚至連自己的過去也無法複製和重複,唯有在不斷的打磨之中,尋找到最完美的時機,走上最合乎心意,最是自己味道的那條路,而虞小樓此刻自然還悟不到這一層。
屠佛境界至此,對這些交際場合也就沒了心思,請柬原封不動的拋回給了虞小樓,連打開都沒打開,虞小樓接下這請柬,他心裏一想,這棲善堂現在名聲這麼好,自己就是不想去,也得去啊,不去,就是他塗宴樓博人家麵子,還不是一般人的麵子,是那南京城大善人棲善堂主的麵子,以後肯定得被人嚼舌根。
可是去呢,虞小樓也犯了難,他從來沒去過這場合啊,穿什麼衣裳,說什麼話,進了門是先邁左腳還是先邁右腳他都怕有規矩在裏麵,被人取笑了他沒事,笑了塗宴樓屠佛大老爺不會教徒弟,教出來個沒禮數的玩意兒,這虞小樓可聽不得。
虞小樓思來想去,幹脆問問吳晴得了,她是名媛,出入這種晚會的場合不少了,見得也多,懂的也多,問她應該沒什麼差錯。
定下了主意,虞小樓就奔著吳家去了,他現在可是不用走後門了,走到吳家的大門前,舉起手來砸了三下門,那管家打開門,一看是虞小樓也不用問什麼事兒了,肯定是來找大小姐的。仆人們雖然不說,也不打聽,但心裏都跟明鏡兒似的,虞小樓和吳晴這一對兒是郎才女貌,青梅竹馬,虞小樓智勇雙全,鬥金鉤破大案,名頭響當當;吳晴大家閨秀,又生的閉月羞花,二人般配得很。
虞小樓穿過前院,下人趕在他前麵兒通報,虞小樓到了這後花園的時候,吳晴也收拾好了,坐在那後花園的石亭子裏等著他,虞小樓走上前去,吳晴支走了下人,兩個人見麵先是相視一笑。
“虞少掌櫃今天怎麼有心情來看我了呀?”吳晴撇過頭去,故意裝作不理虞小樓的樣子。這一招對虞小樓是最好使的。
虞小樓果不其然立馬湊到身前,好聲好氣的哄起吳晴來。
“我的小姑奶奶,我這不忙嘛,不忙著點怎麼上門提親啊!”
“輕浮!”吳晴聽著虞小樓這話,臉頰一紅,輕捶了虞小樓一拳。
“行行行,我說正事兒了啊,你知道棲善堂有個募捐晚會嗎?”
“知道啊,還請我爹了呢!”
“對啊,我師父那臭禿瓢不樂意去,叫我去,我哪去過這些場合啊,這募捐晚會什麼樣我也沒見過,我是穿洋裝呢還是穿中山裝呢還是穿大褂呢?我一想我家小姑奶奶見識廣,這不來問問你!”虞小樓露出個諂媚的笑來,逗的吳晴是哭笑不得。
“我憑什麼要告訴你呀,讓你這個輕浮浪蕩子丟人去!”吳晴眼睛一翻扭過頭去,雙手擺起來,仰著腦袋裝腔作勢。
“嘿!小爺我怕過丟人嗎!早把這輩子的人都丟完了,這不想著今非昔比,丟我的人沒事,丟塗宴樓的人,我那臭禿瓢師父還不得跟我急眼了。”
虞小樓說罷,看吳晴還沒點反應,眼珠子一轉,又趕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