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祥的話讓張道一再次陷入了迷茫，是啊，這樣的開封我還要救嗎？！這樣自私的人我還要救嗎？！
張道一忽然想起了綠傘仙對人性的評價：為了活命，烹子而食又算得了什麼？！投敵賣國又算得了什麼？！隻要能活命，有錢賺，沒有什麼是不能出賣的！沒有誰是不能殺死的！什麼禮義廉恥，忠君愛國，全都是騙人的，這就是人的真正嘴臉，這就是人性！
不錯，綠傘仙說的沒錯，人，真的是為了自己的生存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這樣的人，我要怎麼救？！這樣的閑事我要怎麼管？！
張道一看著充斥天地的森森白氣陷入了沉思，這浩然正氣究竟是為何而存在的呢？！忠義仁孝的人又有幾個？！人性本惡，沒錯的，荀子說的沒錯，這樣的人世，我多呆一刻便會多濁染我一刻，我下山時，信誓旦旦要度人傳法，可我又度了多少人？！傳了什麼法？！不是道法不玄，而是世人隻知食色本性，不念天地大道！或許，我應該避世隱遁，帶著這些問題遠離開封，重歸深山，帶著這些問題去修行，不想明白這些問題，我再也不下山了！
不知不覺間，張道一動了厭世之心，隱遁之念，對這滾滾紅塵再無半分留戀，文天祥見張道一身上的雜氣越來越淡，金色的玄氣越來越濃，便知道張道一牽掛盡除，紅塵中的酒色財氣再也不能濁染他的心了，文天祥欣慰的點了點頭，暗道：張道一啊張道一，你總算通過了考驗，若是你生出了退道之心，那可真要大禍臨頭了，這裏的一切皆是由天地正氣幻化形成，你道心一退，便會從這九天之上跌落凡間，魂飛魄散，可是，不把你逼入絕境，拷問你的心，你對道，對人性，又怎麼能有深刻的體會呢？！
文天祥捋著胡須自言自語道：“是時候了！”
說罷，文天祥揮了揮衣袖，一幅幅畫麵，一個個場景，忽然浮現在了張道一眼前，一個老婆婆顫顫巍巍的走過一個十字路口，一個身穿綢緞的貌美婦人翻看著剛買回來的嶄新手帕，迎麵撞上了老婆婆，老婆婆‘哎呦’一聲險些摔倒，貌美婦人一愣，厭惡的看了一眼髒兮兮的老婆婆，叫嚷道：“老東西，你瞎啊？！”
老婆婆嚇的一哆嗦，畏懼的說道：“對不起！對不起！”
貌美婦人哼了一聲，昂著頭走了，老婆婆歎了口氣，顫顫巍巍的繼續向前走，一輛飛奔的馬車轉過街角忽然出現，車夫發現了老婆婆，使勁喊道：“快讓開！快讓開！”
老婆婆顫顫巍巍的挪著步子，拚盡全力向前走，卻離街心越來越近，她本應該後退的，卻自己亂了分寸，車夫拚命的拽著韁繩，老婆婆嚇的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了，就在馬車快要撞到老婆婆的時候，一個矯健的身影忽然出現，一把抱起老婆婆撲倒在地。
馬車終於停住了，憤怒的車夫吼叫道：“媽的！老東西！你瞎啊？！要死去投河！別往爺爺的車上撞！”
說罷，車夫一晃鞭子，走了，老婆婆顫顫巍巍恍如隔世，她知道自己撿了一條命，一個稚嫩的臉孔從老婆婆懷裏鑽了出來，焦急的問道：“老婆婆，你沒事吧？！”
老婆婆喜極而泣，抱住這個孩子，說道：“謝謝你，娃子，謝謝你，你救了我的命。”
那紮著小抓髻的胖娃娃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發，滿臉通紅的說道：“老奶奶，您沒事就好，嘿嘿，我走了。”
說罷，胖娃娃扶起老奶奶，拍打掉了老婆婆身上的灰土，轉身跑開了，老婆婆陰霾盡掃，露出了笑容。
張道一看著遠去的孩童若有所思，文天祥捋著胡須問道：“張道一，你看都看到了什麼？！”
“世間還有善人。”
“不錯，世間之人也不全是壞人，不過，人在成年以後，總喜歡用價值來衡量一個人，為官者，權力越大親朋越多，為商者，財富越大親朋越多，而無財無權者，卻無人問津，像老太太這樣年老體衰的人，是被拋棄，被嫌棄的人。”
“文山公，說的不錯，這就是人性，醜陋的人性！”
說到了激動處，張道一攥緊了拳頭。
文天祥笑笑說道：“不急，不急，我的話還沒說完呢，張道一，正因為人有此陋習，孟子才說人性本善，你看那孩子，多麼單純無邪，見老婆婆有危險毫不猶豫的衝了上去，這也是人性，是人最初的本性，人在越年幼時越沒有貧賤觀，而隨著年齡的增長，各種亂七八糟的思維便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