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道一話未說完,已經飛身跳下了歪脖樹。
主仆二人上一眼下一眼,打量起了張道一。
這老道頭發花白,胡亂的紮在頭上,臉上滿布皺紋卻又油光光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一縷山羊胡黏糊糊的粘在衣衫上,腳上穿著草鞋,身穿一件洗的泛白了的藍布道袍,一條打著補丁的絲絛紮在腰間,腰上竟還斜插著一把掉了碴的木頭寶劍,那木劍油光鋥亮看不出什麼材質,卻還不足一尺長,簡直不倫不類。
張道一憨笑著衝主仆二人拱了拱手:“貧道張道一,有禮了。”
老仆一見是個老道,便知道是虛驚一場,自言自語道:“好險,好險。”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抬頭對那書生說道:“少爺,沒事,沒事。”
那書生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嫌棄的用腳踢了踢老仆的屁股,對張道一微微一笑,一拱手還了禮,說道:“道長客氣,小生還禮了。”
張道一與書生寒暄了一番,一起走到一棵大樹下,坐在了石頭上,那書生看了看天色,對老仆訓斥道:“你這饞懶之徒,我不知吃了多少豬油蒙了心,收了你這鰥夫,我日日詩書周禮的教你,你竟還是如此愚不可及?天都這般摸樣了,你還不快快生火?”
老仆在地上坐了許久,此刻腿也不顫了,也有了力氣,正好書生讓他生火,他便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嘿嘿一陣笑,把那包袱放在地上,在裏麵翻騰起來,不多時找出了火折子,又從旁邊的枯樹上掰了幾根樹枝,倒還真麻利的生起了火來。
書生有一搭沒一搭的同張道一說著話,見老仆把火生了,又命他去拿些幹糧,老仆拿出幾張大餅,分給了書生和張道一,可此刻,張道一的酒蟲正做怪,他哪裏能吃得下餅?他恬不知恥的說道:“嗬嗬,公子,吃食先不急,秋夜已涼,飲些酒驅驅寒也是好的。”
書生還沒有說話,老仆卻先出了聲,“哼,你這窮道人,你自己想喝酒就直說,休用諸多托詞來哄騙我家公子,不羞了你的老臉?”說著還送了老道一陣白眼。
張道一也不生氣,依舊笑眯眯的看著書生。
書生到底麵皮薄,忙吩咐老仆取酒,老仆嘟嘟囔囔,心不幹情不願的拿出了酒,又發難道:“公子,這酒沒法分那,咱就這麼一個葫蘆,這一路上都是您獨自喝的,怎能讓別人的臭嘴髒了酒水?”
書生聽了略做遲疑,張道一卻賴皮賴臉的說道:“嗬嗬,道爺我出門家什帶的全著呢。”說罷,在袍袖中摸了半天,竟摸出一個木頭碗,在破道袍上擦了擦,朝老仆招手,示意他來倒酒。
老仆沒想到這破老道出門竟還自帶飯碗,沒了辦法,卻仍是不想給他酒喝,可自家公子也朝他招手,示意他倒酒,他這才無奈的走到張道一近前,淺淺的給老道的破碗裏倒上了半碗酒。
張道一用鼻子嗅了嗅,讚道:“好香!莫非是高粱酒?這酒非得大碗喝才夠豪爽。”說罷,卻並未一飲而盡,而是喝了一小口,晃著腦袋笑眯眯的回味道:“不是高粱酒,卻也是好酒,好,好。”
老仆又送了老道一個白眼,把酒葫蘆遞給了書生,書生陪著老道喝了一口酒,卻被辣的直咳嗦,看來平日也不是常飲酒之人,張道一邊同書生說著話,邊從衣袖中掏出一張黃符,口中念念有詞,突然向不遠處的一棵枯樹扔去。
‘嘭’的一聲,那符竟變成了一個火球打在了枯樹上,那枯樹頓時燃起了大火,伴隨著火焰燃燒枯木的聲音,又傳來陣陣哀嚎:“道長饒命,道長饒命。”
書生和老仆皆是一驚,張道一安慰二人道:“二位莫慌,隻是個小妖而已,有貧道在此,無事。”
說罷,又對那被火灼燒的枯樹說道:“非是道爺我不肯饒你,這附近有股血腥之氣,又隻有你一個妖怪,為防萬一我隻好除了你!”
那枯樹被火燒的劈啪作響,竟還流出了血來,卻仍是哀求道:“道長,我並未作惡,道長,饒了我吧!”漸漸的那樹再也不說話了,周圍隻剩下枯木燃燒的聲音,和從樹上流出的血液。
書生主仆此刻內心無比的震驚,再看向張道一的目光中多出了一股敬畏之意,張道一卻毫不在意的喝著酒,又搖頭晃腦的感歎道:“有酒無肉實在是可惜啊,可惜。”
話音未落,竟有一人答道:“肉來了,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