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蹤蝶也出現了。終於到了不能再拖必須要離開的時刻,否則她會因為我而陷入危險。我不希望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我把刻著名字的玉佩留下,想寫的東西明明很多,提起筆後卻不知從何寫起。最終,我隻寫下一句話:“勿忘。顧琰。”
回到玄誓門那個地方,不過幾天的時間,竟覺得無比陌生。或許十五年來,我從未熟悉這裏。無關時間長短,就比如那個小屋,即便我呆了不過幾天,它便永遠印入我的腦裏。離開後,那裏的人,那裏發生的每一件事,我和她吵的每一句話,都在時間的氤氳裏渲開想念的花,永盛不謝。
她唯一留給我的東西,那個寫著“心痛求安慰”的紗布,被我帶在身上,緊緊貼在心口,企圖讓心裏空空蕩蕩的感覺褪去。可是心裏反而越發想得發瘋,空得難受。
執念便是由此產生。既然終有一天會找你,就讓我除去所有障礙,擋去所有風雨,再去迎接你。
執念成魔。我不惜一切手段,隻為奢求那道微光。
林徽悅。當這個名字融入骨髓之中後,再見到以陌時,我便一錯再錯。
執念是個很可怕的東西,它既有支撐信念的能力,也有毀掉一切的魔力。我選擇了追隨它。因為或許隻是短暫而生的感情,怎麼會比年年日日刻骨銘心的執念更有說服力?所以,在林徽悅和藍以陌間,我屢屢選擇了林徽悅,哪怕我控製不住自己的心想的是另一個人,哪怕每做一次抉擇內心越發不安。
這也決定,我注定越走越遠。
最後的一次抉擇,以藍以陌的命換林徽悅的命。我還是答應了。
我早早到了那裏,因為我擔心自己費了幾天功夫才艱難下的決心會在下一刻就被推翻,隻好行動在先。我不斷地跟自己說,這是最理智的決定。但是,當看到她踏上岸邊時,我便知道,在感情麵前,理智什麼都不是。我做不到。這次,我鬆開了握著劍的手。
然而,我的意識隻停留在那一刻。等到清醒過來時,洶湧的鮮血順著劍身滑到我的掌心,月光從黑雲裏逐漸出現,我無力地看著林徽悅蒼白的臉逐漸被月光照亮,看著藍以陌同樣驚恐無力的臉。
我知道了真相。夜修跪著求我回宮,我無動於衷。我最想要的,從來都不是宮裏那個位置。如果爭那個位置的初衷都沒有了,爭來又有何意義?
大皇子弑父奪位成功。對於我來說,顧連政從來都不過是陌生人,他不把我當兒子,我也不把他當父親,因而即便有人覺得我冷漠無情,我還是承認,他的死我一點都不難過。我在乎的人隻有她。我選擇留在這裏對付傾盡全力要奪她性命的章城瞿。其實我並沒有出多大力,她很聰明。她設計陰了章城瞿,毀了血玉珠,玄誓門很快被我控製。
離開那天,她抱著林徽悅的骨灰盒,多日黯然的眼神裏多了幾分不一樣的情緒。
我知道那是什麼,卻還是明知故問,“要走了嗎?”
“恩。”她的語氣平靜無痕。
我知道她不怨我,可是我更希望她對我有所怨恨,這樣我在她心裏的痕跡,說不定更深幾許。我也知道,即便沒有端木弈,即便我是被血玉珠控製下拔的劍,我們之間隔著林徽悅的死這個既定的事實,以後,再無可能。但我還是問了,一個明知道答案的傻問題。“可不可以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