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楚也在問自己,我張子楚是因為傷心住院的吧?
張子楚知道自己應該是傷心的,他的一個傷心遽然可以自己傷心到住院的程度,這就說明他的這個傷心真的是夠傷心的。
哎!張子楚歎氣,醒來後的張子楚其實心裏更多的是恨,他恨自己! 張子楚腦子裏暈乎乎的,現在,他走出了醫院。之後,他就兀自走著,這個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去哪裏?
他終於走到大街上,一家賣電器的小店鋪裏很大聲地傳來了汪峰的歌:青春。
我打算在黃昏時候出發,搭一輛車去遠方,今晚那兒有我友人的盛宴。我急忙穿好衣裳推門而出,迎麵撲來是街上悶熱的欲望,我輕輕一躍,進人的河裏。外麵下起了小雨,雨滴輕飄飄得像我的年輕歲月,我臉上蒙著雨水,就像蒙著幸福。我心裏什麼都沒有,就像沒有痛苦,這個世界什麼都有,就像每個人都擁有。繼續走,繼續失去,在我沒有意識到的青春。繼續走,繼續失去,在我沒有意識到的青春……
哎,這首憂傷的搖滾讓張子楚發了好長時間的愣。張子楚聽完歌才啟動自己的步子,他走著,心裏情不自禁地還問自己呢,喂,我這是要去哪裏啊?
終於,他走到一個地方了:工地!
張子楚大吃一驚自己怎麼會走到這裏的,他走到這裏的時候看見了一群人圍著什麼,有人還在大叫,牛耳出事了!同時,他的身後還有警車嘯叫著開來的聲音,張子楚貌似明白什麼了,他開始跑起來,衝到人群裏,好嘛,他見到了牛耳。
牛耳用一個特殊的造型和他告別了!
死去的牛耳成了一個血糊糊的玩意,哎,像什麼呢,像雞蛋打碎了那樣,或者更像是個血紅的鼻涕!
這就是民工牛耳給張子楚的最後的形象,而這時候的牛耳呢,牛耳的靈魂在空中飛舞……他也看見了張子楚。
他大叫著好兄弟啊,好兄弟,你可來了,你要為我牛耳報仇啊!你要找包工頭王大頭和開發商牛耳算賬啊。民工牛耳大聲疾呼著,甚至飛到張子楚的身邊,在張子楚的耳朵邊大聲說,但是張子楚哪裏聽得見呢?
一個靈魂,一個輕於鴻毛的靈魂已然對物質世界構不成任何影響了,所以這個世界的真理其實就是:活著,比什麼都好!
死去的牛耳在張子楚的耳邊聒噪了一會兒之後就被一股巨大的引力吸收了 ,那股引力讓他的靈魂在空中繼續大麵積地粉碎,牛耳變成了更加細小的顆粒……直到他終於沒有了一絲一毫的意識,世界對他來說已經不存在了。
張子楚默默地站在那裏,一個警察推開了他。
警察當然不認識他,認識一個年輕的有著無限前程的局長。
張子楚憂傷地往回走,心裏歎息,道,我隻有回去啊,可是我回哪裏呢,回醫院!現在張子楚心裏已然把醫院當作他現在最好的隱蔽的地方了,可是……
可是張子楚也明白,現實,現實他是無法回避的,在醫院期間,他已經其實知道了他的城建局局長被免了,同時新的任命也接踵而至了,他又要回中雲區,任副區長,而且他的這個副區長是掛職叫裏湖鎮。配合沈天億書記和包豔紅鎮長工作,名義上比沈天億和包豔紅高,但是他隻是配合,高職低配。
張子楚腦子裏暈乎乎的,以前的事情他貌似想不起來了!但是“叫裏湖”三個字卻好比是刀子一樣在割著他的心呢,是啊,叫裏湖,他怎麼能忘記?他忘不了啊!
其實 ,應該這麼說才準確,張子楚知道自己就要去叫裏湖鎮之後,他心裏湧起的是欣喜,巨大的欣喜!張子楚忽然明白,他其實一直在等著回叫裏湖鎮!那裏,有多少事情要自己去做啊,那裏有多少尾巴要自己去抓住啊!那裏是深淵,也是天堂!
說起來張子楚是多麼聰明的人啊,知道自己一旦又回到叫裏湖鎮,那麼所有的關係網絡就要恢複的,一些消失的人會主動地來找他的!
張子楚走著,走著,這時候天開始下雨了,他經過接近醫院的那家店時,那個店還在放著汪峰的歌:青春!
張子楚駐足,他再一次聽了!
剛才,他出來時,聽見的是傷感,可是這一次呢,他聽見了自己的心,自己的心在激蕩呢,張子楚忍住了沒有大聲呼喊!
張子楚忽然看見了一部豪車,一部熟悉的豪車,一個女人戴著粉紅色的墨鏡駕駛著車向前麵的醫院開去……他住的醫院開去。
是她!
張子楚知道自己不得不馬上麵對一個讓他無法回避的女人……哎,那個女人好久沒有聯係了,那個女人是浙江女人王嬙,叫裏湖鎮大大酒店的老板娘王嬙。張子楚曾經的姐。所謂的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