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等陳丹輝一頁頁地往下看,楊秀峰說,“丹輝書記,你的意見是……”這種事情,當然要陳丹輝來表態的。吳全衛作為市人民醫院院長,正處級,屬於省管幹部。但是裏也有一定的話語權,特別是這種時候,要由陳丹輝來給省裏彙報情況,更符合辦事慣例和程序。
此時楊秀峰雖說在征求陳丹輝的意見,其實就是在逼著他表態了,就算陳丹輝心裏想著給黃國友先通氣,但麵對著這樣的材料,卻不肯往省裏報,請省裏的人到市裏來,今後楊秀峰到省裏彙報這一事實,他自己也會吃不完兜著走。不論怎麼說,陳丹輝還是南方市的市委書記,這一點上無法回避的,對有著確鑿事實的犯罪嫌疑人,要是持包庇的態度,省裏的板子打下來,那可太不劃算。
再說,楊秀峰的態度很明顯,就算陳丹輝有新要維護吳全衛,也怕是做不到的。
但陳丹輝也不急於表達出自己的想法,手在材料上輕輕地有著節奏地敲擊著。這時候,得先權衡好才能行動,報至省裏後,黃國友會有什麼樣的反應,省裏又會有什麼樣的態度。自己在市裏要該怎麼做,會不會自己身不的人給吳全衛咬出來?
這一次的事,分明是給楊秀峰當槍使了,心裏明白,心裏不甘,那也不是他能夠掙脫的。這時,將節奏緩下來,自己才有充分的時間來進行推算,權衡自己的利弊,從而找到對自己最為有利的角度。
不說話,也不看楊秀峰,似乎對他的詢問就沒有聽到。楊秀峰自然也不好催,知道陳丹輝是無法回避的,不說這材料背後還設置了一個媒體記者,就這樣的材料是複印件,陳丹輝也拍自己將原件留著,對他說來也是一個炸彈的。
沉吟良久,陳丹輝麵前的煙灰缸裏已經有十來個煙頭了,但他就是不說話。楊秀峰也在抽煙,隻是顯得悠閑多了,沒有什麼壓力,對陳丹輝在那裏拖延時間似乎有足夠的容忍。
“秀峰市長,這材料不等於就是事實,要是弄錯了,對我們的同誌工作積極性就是很大的打擊……”陳丹輝終於說話,這些話自然會說的,就算明白無法拖著擱置起來,對材料進行質疑,卻是他應該有的態度。
“丹輝書記,這種事要慎重處理上正確的,隻是……”楊秀峰知道陳丹輝的用意,也不用戳破,“該怎麼樣決策,我完全聽市委的……”說著注意力就在陳丹輝臉上,似乎在等他怎麼決策似的。陳丹輝哪會不知道他的用意?當下將話頭收回來,說,“要注意好保密工作,切勿有絲毫泄露,使得今後的工作陷入被動。”
“丹輝書記,是不是以上為的名義,找吳全衛到市委來開會?將他拖在市委裏,等省紀委的領導過來?或者直接就讓市檢察院將人帶走?”楊秀峰完全討教的姿態,讓陳丹輝更加鬱悶,隻要他不動作,都不知道楊秀峰會不會立即跟省裏就通報過去,或者,省裏的人已經在半路了?
省裏找一個借口到南方市來,說不定“恰好”就遇上這樣的事情,恰好能夠執行工作任務,將吳全衛就直接帶走了。市裏要想做什麼補救工作,就會非常地被動。對吳全衛那邊,陳丹輝心裏明白,不會對他有多少牽連。但對他說來,且不說已經和黃國友達成默契了,就算沒有這樣的默契,也不想對吳全衛等人采取這種行動。就像之前田文學案裏,黃國友等人都沒有借機發難,而是在這樣的問題上保持緘默。
“省裏那邊是不是來得及?”陳丹輝說,要試探試探,看楊秀峰是不是事先就通知省裏,他也好下決心。
“醫院那邊也不會就有驚動吧。”楊秀峰說,吳全衛真要是給驚動而逃逸了,對省裏和市裏說來就比較被動,他也擔心陳丹輝會暗地通風報信。當然,陳丹輝不可能直接地通報過去,但轉折地讓其他人得知了情況後,這些事自然有其他人去做。
林挺那邊已經有了安排,對吳全衛進行了二十四小時的布控,隻要吳全衛有異常,那就下決心先對他控製起來。借口也都找好,將他帶進市公安局裏看守起來,其他人也不能就怎麼說。倒是省裏的人到了後,就可將吳全衛帶走。楊秀峰還是傾向於讓省紀委來接手,這樣對市裏的威懾力更大,市裏也就無法直接幹預。
要是陳丹輝讓市檢察院的人來對吳全衛進行控製,林挺還沒有就走,他這個政法委書記也就會頂住來自省裏和市裏的各方麵壓力,要將吳全衛肚裏的貨掏出來,至於省裏是要以穩定為主,還是要對貪腐分子進行嚴懲,那都會主動得多。否則,拿下吳全衛,也就驚動了黃國友那一陣營的人,他們會將一些東西都先做工作而抹掉,以求自保。
黃國友等人要是知道了吳全衛已經有這麼多的材料給楊秀峰掌握起來,會不會當機立斷地向吳全衛下手?這一點卻也是要先顧慮到的。雖說黃國友不能夠調動公安係統,但也不會手邊都沒有幾個可用的人,收買幾個社會上的人來做,之後縱他們外逃,破案的可能性也不會大。
陳丹輝這時也沒有什麼選擇,主要是不知道楊秀峰會不會有後手布局,要是他將這樣的材料另交一份到省裏去,也完全可推脫在記者身上。如此一來,對吳全衛的行動隻怕就會更早一些,而對他自身的影響就大了。即使跟省裏進行解釋,這樣的解釋也是蒼白無力的。
“省裏會不會來得及?”陳丹輝再一次重複這話,也是他心裏存在的疑問。
“書記,我個人認為這樣的事當斷就斷……”楊秀峰說。
陳丹輝還是猶疑了一會,才拿起電話,給省裏彙報市人民醫院吳全衛的情況。
在省、市紀委和檢察院等還沒有對吳全衛行動之前,市公安局已經有警員對即將從市人民醫院準備外出的吳全衛進行行動,名義上說請他到市局裏協助女醫生打人一案。但在吳全衛上車後,就感覺到不對勁,身邊一左一右坐著一個彪形大漢,而警員對他的警惕似乎隨時會對他撲擊過來。
就在吳全衛給市局帶走一個小時之後,黃國友已經得知這一情況。之後,黃國友親自到市委裏,麵對陳丹輝要他開口將吳全衛放出來。市局能夠對吳全衛下手,黃國友也知道他直接跑到市局去也是白搭的。
陳丹輝此時也不知道要怎麼說,吳全衛的材料就放在他的辦公桌裏鎖著,可這些東西不能夠直接拿給黃國友看,黃國友能不能領悟到事情的實質,那就得看他自己有多少信息。從他口中也不會直接就說多少東西給黃國友聽,更不能將資料拿出來。
兩人在辦公室裏不多說話,陳丹輝將茶給黃國友遞去,等宋盼離開,黃國友說,“是不是那人搗鬼?他在市局裏說話管用?”市局先對女醫生進行行動,繼而對吳全衛進行行動,核心在哪裏自然不難看出。陳丹輝也沒有直接應答,說,“喝茶吧。”
楊秀峰到市委這邊找陳丹輝,黃國友不會不知道,隨之吳全衛就給市局的人控製,其中的聯係也不難讓人想起。隻是,陳丹輝怎麼就會同意這樣做,才是黃國友更想知道的。
且不說兩人事先就有了默契地溝通,單單是將人控製起來這種方式,對陣營雙方都不利,那是一種很不好的開端。雖說對打擊對方很有效,但這樣的行動傷人的同時,也會傷到自己陣營的人。這些年來,兩人爭鬥多年,都一直不會用這樣的手段。
陳丹輝也不會直接解釋,兩人在辦公室裏不說幾句話,陳丹輝也不再給任何承諾。黃國友自己也就明白了一些沒有說透的原因,之後也就離開市委。
要做的補救工作很多,首先就要將醫院裏穩定下來,免得醫院裏的一些人乘機說出更多不利的事來。隻要吳全衛不肯承認,就算楊秀峰真要利用市局來整垮吳全衛,也未必就能夠做到。市局將吳全衛帶走,隻要沒有找到確鑿證據,二十四小時也就會將人放出來。
這一天夜裏,南方市已經平靜下來。省紀委的人在市委裏間到陳丹輝,交換情況之後,將吳全衛帶走。至於接下來會怎麼做,陳丹輝也無法預料。省紀委的人還將吳全衛的材料也帶走了,陳丹輝雖說複印了一份,但卻不敢拿出來。這種材料在辦公室裏也不好細致地研讀,得找更隱秘的地方去研讀,從中找出一些跡象來,對今後自己也是有極好的借鑒。
等省裏的人走後,已經是深夜。陳丹輝給騰雲打電話過去,將這樣的事情進行了通報,至於騰雲會不會直接跟黃國友說,那是他的事情。對陳丹輝說來,將吳全衛的情況進行通報那也是工作。丟下這些事之後,陳丹輝也不會就平靜下來,市裏如今已經不像之前那般都在掌控之中,就算不完全是他一個人掌控,但與黃國友之間的爭鬥都隻是在利益的分配之爭,而不像如今有了楊秀峰這個省派幹部,將市裏攪得風風雨雨的。
吳全衛給帶走,就那些材料而言,都不可能給保住了,隻是少牽扯出一些人來才是最幸運的。陳丹輝不由地想到,田文學進去的時間不短,但省裏一直就沒有任何說法,包括對那個紀委副書記洪峰,也毫無消息。會不會是省裏的緩兵之計?等楊秀峰在南方市站住了腳跟有了威信之後,等南方市這邊漸漸穩定下來,就會有接下來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