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的獨立性,在某些時候還真有一些作用的。
雖說能夠將陳丹輝的口堵住,但顯然他還是要過問的。市委過問案情的進展,暗示對案子該怎麼樣來處理,在陳丹輝看來都是應該的。案子一旦與政治事件牽扯不清,就不能算是單一的案子,更不會為定案而定案。
想了想,還是給林挺打電話過去,林挺接了,說,“林挺書記,有件事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陳丹輝與林挺說話一向來都很委婉,在市裏,林挺是支持市委一方,但林挺的支持卻是有限度的,也使得陳丹輝在經營和林挺之間的關係時,總是顯得細致。
“書記,什麼事?”林挺說,自然不會承認這些事情。
“就在一個小時之前,公安局的人在市人民醫院裏將一個醫生帶走……”陳丹輝說。具體的情況也還不知道,按說李宇夏會快一步就接到信息,這樣在黃國友打來電話時自己也就有所準備的,但知道現在,李宇夏和宋盼都沒有將那邊的情況報過來。林挺表示自己不知道,陳丹輝也沒有辦法。
“這樣的行動,對於市人民醫院影響很不好,對市裏的影響也不小。”陳丹輝說,大帽子總得先蓋下去的,林挺是自己陣營裏的人,這樣說也表示彼此之間沒有那種隔閡。
“哦,書記,我還也得到情況彙報,我問問。”林挺也不表什麼態,陳丹輝覺得他應該分辨得出其中的輕重。對林挺的情況,也不覺得會有什麼意外,如今,很明顯地林挺就要離開南方市了,在走之前,誰還願意在這邊多事?也使得陳丹輝沒有往深去想。
放下電話,倒是在考慮,林挺真的離開後,政法這一塊會是誰來接替?能不能想之前那樣配合工作?新來的公安局局長蔣繼成又是什麼樣的一個人,肯不肯為自己所用?如果能夠將公安局在拉在身邊,就算下一任政法委書記不聽招呼,在市裏也完全能夠運作下去而將新任的政法委書記給架空,沒有人聽他使喚,也就沒有絲毫威脅了。
林挺很快就將陳丹輝的電話意思轉到楊秀峰那裏,說,“總算知道急了。”說著就笑,楊秀峰說,“書記,你幹脆找一個借口到省城去一天,等你回來這邊不就差不多了。”
“哪有必要,這次花臉是由你來唱,我也就糊弄著他們,讓他們心態裏還覺得有機會,會有什麼風險?不要出這些歪點子。”
“那好,就請您坐鎮指揮,下一出戲該我出場了。”楊秀峰說,兩人就笑,南方市這邊也該鬧一鬧,有些人做的太過火了。
走進市委,這一次沒有什麼驚動,走到陳丹輝辦公室前,宋盼見楊秀峰突然到來,有些奇怪地看著他。隻是,楊秀峰在市裏是怎麼樣的習慣,宋盼也是知道的。雖說有些奇怪,但還是主動地招呼。楊秀峰應了,說,“書記在忙吧。請宋秘書給書記請示請示,就說我有緊急的事要當麵給書記彙報。”
“好的,請稍等。”宋盼說著,也就去敲陳丹輝的辦公室門,進去請示。宋盼沒有回手將門關好,那是故意留給楊秀峰聽的。
陳丹輝對楊秀峰到辦公室裏來見他,不知道是不是醫院那女醫生就交待了什麼問題,才使得楊秀峰就趕過來。這也太快了一點,女人什麼事都兜不住,這種情況是有可能的。但這女人知道醫院裏多少事情?會不會將吳全衛牽扯得很深?真要這樣,還能不能保住吳全衛?對黃國友那邊又該怎麼樣回應或解釋?真要是那女醫生開口了,市委這邊也不能夠再沉默,黃國友也隻能怪下麵的人沒有那種硬氣。
稍做猶豫,這時候也來不及給黃國友打電話過去通氣,總要先聽楊秀峰怎麼說,之後在決策也不遲。
宋盼出來請楊秀峰進去,進到辦公室裏,宋盼不想就走而是用泡茶來延遲時間。一來自己也想探一探是什麼樣的事情會讓楊秀峰顯得這般急切,再說,自己拖一拖,也能讓自己的老板有一個時間,來思考所要麵對的問題。
辦公室裏很靜,楊秀峰也沒有就說話的意思,自然是不想將自己所要彙報的事情讓宋盼得知。陳丹輝就在想,是不是人民醫院那邊到了哪一種地步,讓楊秀峰過來攤牌了?此時,和黃國友已經達成某種共識,利益上也就有了共同點,如果在市人民醫院問題上,吳全衛不能夠躲開這一劫,之前達成的利益協定也就會落空。
耐著性子,兩人似乎心思都不在辦公室裏,更不會在意宋盼在其中走動。宋盼見狀,知道自己沒有機會,也就很幹脆地先離開。
等宋盼將門關好,楊秀峰當下就整理了自己的神情,給陳丹輝看在眼裏心裏更是氣為之奪。不知道楊秀峰有多大的把握,才會這樣直接找過來的。楊秀峰說,“丹輝書記,市人民醫院那裏問題太大,市委是不是能下決心?”
“什麼大問題,這樣嚴重?”陳丹輝不喜楊秀峰那種語氣,似乎都見不得市裏有任何一點不如意似的。
“丹輝書記,你先看看這份材料。”楊秀峰說,卻沒有直接就交給陳丹輝,而是繼續說,“我是從一位媒體記者那裏截獲的,但至少複印件,那人說,朋友歸朋友,原始材料卻不會交的。隻要市裏能夠將問題處理好,他倒是會給我們留下一次機會,不予報道。”
楊秀峰說得似模似樣,陳丹輝還沒有看到資料,但聽了說是媒體記者手裏得來的,心裏也就更多一些惱怒。對於那些慣於在四下裏找縫隙挑刺的記者,實在是覺得他們所作太過份。很多報道出來的事實就不吻合,又或者誇大,又或在字眼上為尋求刺激,專一在字上麵做文章,大肆渲染。下麵的具體工作,哪會沒有一個閃失?事事都要按一個標準來衡量,事實上就不可能。作為市一級的一把手,最為惱火的就是媒體所給的輿論壓力。要是鄉鎮裏,輿論要怎麼說,就算說破天也沒有幾個人看到,更沒有幾個人會在乎。
楊秀峰從記者手中拿到材料,雖說對方答應不予報道,可這樣的承諾能夠作準?市裏要給多少好處,才能夠將口封住?楊秀峰的麵子大,在媒體記者裏有不少朋友,陳丹輝也是知道的,如今到市裏暗訪的記者,是不是楊秀峰自己請來的?
不用想,這種可能性不小。
等楊秀峰將材料遞過來,陳丹輝手壓在材料上,從內心裏說,這樣的材料遞到他手裏不知道有多少,但他一向來都不願意看。就算要看,也是選擇性地看黃國友身邊的一些人的材料,或者,還處在騎牆的態度,沒有明顯走進陣營那些人的材料。有了材料,也就能夠將這些人僅僅地控製住,今後也就能夠為已所用。
這是市人民醫院裏的材料啊,會涉及到多少人?之前,也曾了解到市人民醫院裏的一些問題,特別是吳全衛這個人,係統裏的怨聲比較大。可醫衛係統一直都是黃國友完全把握著,他多次向插手進去,都給阻擊攔阻。由此也可推知市人民醫院和醫衛係統的利益非常地豐足,才會讓黃國友這樣重視。
這份材料,會不會是自己的一次良機?
將材料的來源說出來子媒體記者,是楊秀峰要迷惑住陳丹輝,也給陳丹輝足夠的壓力。這樣一來,也就暫時不會將林挺和蔣繼成暴露出來,而林挺在今後市委常委討論這樣的問題時,就能夠說話,起到更好的妙用。
打開牛皮紙包裝袋,陳丹輝忍不住看楊秀峰一眼,想察覺出他的一些態度。但楊秀峰此時哪會表露什麼來?將材料抽出來,材料的標題就是《關於南方市市人民醫院院長吳全衛貪汙腐敗罪行事實材料》。看到這樣的標題,陳丹輝就覺得不好辦了,材料是市人民醫院的,相對而言對個人就輕多了,但此時隻是針對吳全衛本人,這樣厚實的材料,還不將他所有做過的事實都收集到了?那需要多少的人力物力和時間?
楊秀峰和吳全衛之間的矛盾,也僅僅才幾天的時間,之前似乎兩人都沒有正式地碰過麵,也說不上什麼恩怨之類的。
就為小吳一家的事,對麵這個人就做這樣的事情來?不用看裏麵的內容,也知道會有很多的細節事實,隻是不知道在短短的幾天裏,怎麼可能收集到這些?如此說來,楊秀峰要找自己的麻煩,不是也很好辦?想著,陳丹輝不由地有種心驚的感覺。
之前為滕會一家人的事,楊秀峰跳出來將田文學弄下來,而如今為小吳一家,顯然是要對吳全衛動手,之前,楊秀峰在當天處理群體事件時,就曾說出這樣的話——吳全衛要不露麵來一起處理群體事件,給群眾一個較為滿意的答複,一定會將他從位子上拿下來。這份材料,是該從那一天開始整理的吧。裏麵有多少是真實的,有多少是推測的,又有多少是人證物證俱在的?
來年吳全衛自己都還沒有察覺,就弄到這麼多的材料的,陳丹輝對這個隔著茶幾而坐的人,不由地就有些發怵。說不定什麼時候,自己就和今天的吳全衛一樣,毫無察覺地就給人弄到根本沒有還手的地步。
將材料抽出來,對楊秀峰的防範之心大起,可此時卻要將麵對麵的事處理好。很快就看到對吳全衛犯罪事實的列舉,僅僅在收受賄賂一項,總額就達到三千萬之巨,也不知道是怎麼將這些材料收集出來的。估計,有人爆出來一些底細,陳丹輝也不會去看具體的羅列,牽涉到多少人等,這時候也無法就看完。
陳丹輝的臉色也凝重起來,麵對這些材料,無法回避吳全衛所作的那些事實。材料雖還沒有多看,但那些細節已經足夠說明這些就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