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耳虎開始真沒指望趙戎能替他出頭。初次見麵,按義州道上的規矩,能在道義上表示支持,就已經算是很夠義氣了。但看趙戎調派人手的樣子又不像玩虛的,心裏不禁對這個表弟平添了幾分好感。
過山蛇的實力沒耳虎是清楚的,說句實在話,他對趙戎他們並不是十分看好。別看這些人一個個虎背熊腰的,但真玩起命來,這都不好使。打架靠的是綜合素質,一個人高馬大的夯漢未必是一個既瘦又小的會家子的對手。但趙戎如此仗義,沒耳虎也就豁出去了,心想打不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已經跑掉一隻鞋了,大不了再跑掉一隻,這樣更好,俗話不是說了嗎,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趙戎讓兩個身上帶傷的手下留下,勻出了兩匹馬,可惜沒耳虎的人沒有會騎的。雞頭山上的人包括沒耳虎在內以前沒有騎過馬的,好在沒耳虎騎過幾次驢。沒耳虎上了馬,走了幾步,感覺還可以,但為了保險期間,他還是決定再找一個人給他牽著馬。
沒耳虎一連叫了好幾個人,大家都害怕被馬踢著,便都說不會,全都躲了起來。最後一個問到的是張三。張三聽了先是點了點頭,想了想接著又使勁搖了搖頭。沒耳虎的好心情、好脾氣讓剛才那幾位已經給消耗盡了,心裏氣得要命,潑口大罵道:“就你狗日的不老實,又點頭又是搖頭的,你是在打擺子嗎?”張三倒不著急,一板一眼地回道:“小的以前放過牛,想牛馬都是大牲口,伺候起來應該差不多。不過大當家的問的是有沒有牽過馬,小的確實沒牽過馬,可不敢哄騙大當家的,所以又搖頭。”
沒耳虎聽得不耐煩,立即打斷了張三說,“好了,就是你了。”其實就算不好,沒耳虎也沒辦法,張三是最後一個了,他壓根就沒的挑選。
過山蛇的運氣比沒耳虎強不了多少,把沒耳虎追丟了後,他們沒走出多遠,就被兔子窩的張相公黑吃黑了!等沒耳虎帶這趙戎追上過山蛇時,這貨正實實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地罵著,“張相公,你個天殺的,連喂豬的陳年穀子都劫,你還是不是人?”
沒耳虎這個樂啊,笑罵道:“過山蛇,你孫子也有今天啊。”現在過山蛇的人馬已經讓張相公給打殘了,這個便宜不占白不占。痛打落水狗,可是我們義州土匪的基本技能,於是眾人一湧而上,將過山蛇他們一頓胖揍。
“大家看好了,這位是我的表弟趙戎,以後就是咱們雞頭山的二當家了,誰要是敢不聽趙二當家的話,老子就把他的腦袋擰下來。”第二天一大早,沒耳虎就召集了所有人馬,將趙戎介紹給弟兄們,從此趙戎就算是正式入夥了。沒耳虎深情地望著趙戎,大聲地對大家說:“趙二當家的來了,我們雞頭山的春天來了。”
沒耳虎的煽情到了張三這裏就有些明珠暗投了,張三對沒耳虎的這個說法很是不以為然。春天來了,春天來了就好嗎?春天是萬物萌生的季節,生長著勃勃的希望,但希望隻是憑空畫出的一個大餅,看得見,但吃不著。張三的父母還有張大、張二都是在春天裏餓死的。事實的確如此,在希望中死去,比在絕望中死去更慘。
對於趙戎的到來,張三沒有什麼感覺。雞頭山的夥食是按人頭發的,平日裏每人每頓兩個摻了野菜的雜麵餅。雜糧是山上自己種的,野菜漫山遍野都是,多出幾個人山寨也不會少他的份。少幾個人,山寨也不會多分給他一個餅。至於二當家這個位子,那就更與他沒有關係了,他知道,就算是雞頭山隻剩下他和沒耳虎兩個人,沒耳虎都未必會讓他當二當家。
為了給趙戎接風,沒耳虎把山上最後兩隻老母雞給殺了,那兩隻可都是正在下蛋的母雞啊!最過分的是,張三竟然連口湯都沒喝到,要不是他和後廚的夥夫老韓頭關係不錯,他連味都聞不到。所以張三就有些不高興了,而且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在張三看來,做什麼事本分是最重要的。種地就好好地去伺候莊稼,當土匪就好好去搶東西。二當家還有他帶來的那夥人今天打這個,明天打那個,既然很能打,為什麼不下山去劫個商隊,搶個農莊,要是覺得還不過癮直接去打安平縣城好了。你說你跟幫窮土匪較的哪門子勁,一幫為了車豬食都能打的頭破血流的玩意,能榨出多少油水來。打完還得問人家服不服,服不服重要嗎?能當飯吃,能當酒喝,還是能當銀子花,這不是扯嗎?
“二當家的就是扔了西瓜撿芝麻,這不是不務正業嗎?”張三恨恨地將一根木柴捅進灶底,抬起頭對老韓頭說。老韓頭平靜地聽著張三的牢騷,順手扔給他一塊糠菜餅子,歎道:“你是吃糠菜餅子的命,操大當家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