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豬宴每個地方的風俗不一樣,有些地方比較複雜,而且口味很重,比如大雜燴,在一口大鍋裏麵下肉,而且塊頭非常大,沒有一定量的人看著就害怕。但在陳實家這裏卻不一樣,他們這裏風俗簡單,擺上桌子,炒上幾個菜,不缺鮮肉排骨,不缺肥肉就可以,基本沒有那麼多的講究。
殺豬之前,要先拜神,點香燒紙,給即將失去生命的肥豬一個死亡的儀式。這種古老相傳下來的規矩一直沒有改變,直到陳實重生的時候都還保留著,以他看來,隻要農村還有人,家裏還養著豬,這種古老的規矩就不會變,而且會一隻延續下去。
殺豬的師傅也是有講究的,這種取生靈性命的職業不會太多,一個村子一兩個人就足夠了,人太多那是殺氣太重,沒有一兩個屠夫卻又會害怕陰邪襲擾,所以,每個村莊都會保留一兩個屠夫,他們年紀大多在四十左右,這個年紀正好是穩中成熟的時候,不像一二十歲那麼衝動,不用擔心他的殺氣太重會對人不敬,也不用擔心他年紀太大有了慈悲心腸而下不了手。
給陳實家殺豬的人叫王師傅,他帶著皮製的圍裙,叼著煙鬥,吧嗒吧嗒地抽著煙,一邊把殺豬的刀磨得非常的鋒利,一邊解開一根細繩,這根繩子是用來捆綁豬嘴的,防止它在痛苦的情況下咬到人。
陳實很好奇地看著王師傅,問他道:“王師傅,你幹這行幾年了?”
王師傅嘿嘿一笑說:“十年了,三十多歲開始幹,現在四五十歲了,不知道殺了多少豬?每年死在我刀下的絕對不少於十五隻。”
一年十五隻,十年一百五十隻,這豬的生命就這樣被取走了,沒有人關心過它的苦楚,沒有人統計過它們為人類犧牲的數字。
陳實說:“王師傅,你平時姓不姓邪?”手上沾染的生命多了,這人或多或少會有點敬畏,有些人或許會在家裏拜神,有些人或許會篤姓佛教,總之要在心裏找個依托,找個靈魂的寄托。
王師傅卻沒有,他說道:“我不姓,我把殺豬當成跟種地一般,你說這是在傷天害命,我卻不認為。”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煙,慢慢地吐出來接著說道:“就算是在地裏幹活,你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踩到螞蟻,你一鋤頭下去,一定能產出無數的雜草,那些草難道沒有生命嗎?這不跟殺豬一樣嗎?隻不過殺豬的時候鮮血多一些,看得見,很顯眼罷了。”
陳實看著他,心裏在想著他說的話。王師傅接著說道:“每個人活著,都是在傷害其他的生命,所以,我才不會那麼糾結,人隻要心裏活得坦蕩,不用擔心殺了多少生靈,隻要這是正常行為,是被大眾認可的,那就不用害怕什麼報複?有些人,嘴裏說著萬物平等,可是身上額每一件衣服都是一個生靈的皮,每一個包都是一個生命,每天吃的都是無數的生靈,若他真的認為萬物平等,要保護一切生靈,那麼他就該活活餓死,因為每一粒糧食都是一粒種子,都是一個生命。”
王師傅說的時候,眼睛很亮,陳實看得出來,他心裏卻是很坦蕩,因為他從來不認為這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也從來不會為了豬的一條命而在暗自傷神責備,因為他遵從這大自然的法則,弱肉強食。這個規則看似殘酷,卻是大自然保持平衡的唯一準則,也是人類生存至今一直統治地球的法則。
人類本身就是弱肉強食的,隻有弱者才會呼籲美德,強者都是在製定規則,強者保留著弱者而不是將之趕盡殺絕的原因不是憐憫,而是孤獨。
陳實從前可是個弱者,現在的他對比一般人來說已經算是強者了,他已經有了可以訂立規矩的能力了,最起碼在他的企業裏麵,他就有這個權利。王師傅的一番話給了他很深的震撼,也給了他很多的啟示,之前一直不明白,一直像是蒙著頭走路的他似乎是打開了條縫隙,他似乎能看見腳下的路了,腳下到底是坑坑窪窪還是平坦的大道?他已經完全弄明白了,最起碼,在這個階段,在這個時間點上,他知道自己是誰,知道自己該幹什麼,知道自己該往何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