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看那紅色的宇宙……(2 / 3)

遠山一抹微雲,從這裏可以盡情地讓眼睛享受黑河兩岸觸目驚心的峽穀和高山,還有山坡懸崖間的片片森林和草甸草原。銳布藏山頂上的風幾乎要把我們刮到大峽穀裏,腳下就是刀削般的萬丈山崖。一個回族牧人在半山腰處放羊,鷹從山腰處呼嘯著擦身而過,又飛往遠處的懸崖絕壁,高傲而無所顧忌地盤旋著。

我們下山時,銳布藏山坡上的一座黑帳篷裏走出一名回族牧民,也趕著犛牛馱牛和我們同行。下山後,繼續沿溝下去是長著芨芨草的寧恰郭勒,天氣漸漸熱起來了。山岬上有古代吐蕃特部落留下的用來阻穢禳災和鎮邪的瑪尼石堆,這些瑪尼石堆多是在數百年前堯熬爾人從西域遷來之前就有的。道爾旦舅舅說,有的地方瑪尼石堆已經沒有了,可能那些刻字的石板被後來的人用於修建或是別的什麼原因消失了。

出了溝就到了大名鼎鼎的夾道郭勒河,這是祁連山中的黑河源頭之一。河床裏和陰坡上長滿了雲杉,有時可見一片片針闊葉混交林。陽坡草葉稀薄,陰坡森林茂密。道爾旦舅舅讓我們看部落著名的夾道寺遺跡,順著他的手指從夾道河對岸看去,寺院遺跡如今隻是一些在草叢間的模糊土坎和些許的石頭,隻有高高的芨芨草無言地搖曳著,除此之外一無所有。河畔有清代和民國時期的淘金者用石頭壘就的棚屋,棚屋上的木料早已讓人用來燒火了,還有現在回族牧人的簡易小棚屋。我們在河畔的林中穿行著,有時可以從橫倒在河上的枯樹上麵走著渡過小河。

當我們到達營地上時,祁連縣的回族牧人和我們的吐蕃特牧人向導們,盤腿坐在河畔草坪的芨芨叢中聊天。環闊爾給我們介紹了一個年輕的回族牧人,他叫易布拉,他的父輩是環闊爾父輩們的朋友,是關係非常鐵的世交。

聽向導的建議,我們在那裏紮了營。回族牧人易布拉和幾個吐蕃特向導都說,明天翻越青大阪幾乎是不可能的,除山勢陡峭以外,這兩天因下雨道路更加難以行走,更可怕的是山下的潘傑爾河水,河水因下雨暴漲時經常衝走過河的人。所以近些年來,在黑河峽穀修了公路後,這裏的牧人基本上已經放棄了翻越青大阪和渡過潘傑爾河的路,而是繞道從黑河新修的公路走。但我們還是堅持翻越青大阪,山下那個火紅的皂莢樹似乎在秋風中簌簌搖曳著,絕世而獨立……

拾起河畔的枯樹枝燃起了篝火,對岸高山上有一群雪白的羊,它們靜靜地在金黃色和赭紅色灌叢中布成一個散兵線吃草,那是易布拉的羊群。

篝火在燃燒,西邊山頂上那鑲著金邊的火燒雲不停地變幻著形狀。我們喝著酒,凝視著篝火那跳動的火焰,篝火總是比酒還要讓人沉醉。

睡下後,夢裏都是一片片晚霞、皂莢林和閃爍的篝火。黎明前我們就起床了,天似陰似晴,叫人猶豫不決。早茶後,隊伍開始陸續朝青大阪方向前進。昨夜住在易布拉營地上的環闊爾和易布拉等人來了,再次神色凝重地說,今天青大阪下雨路太難走,而且潘傑爾河水雨後肯定要暴漲,那可是衝走人的河。他們建議我們改道從夾道峽穀順河而下,到黑河畔的夾道口,再從修建水電站的工地上雇車,沿新修的黑河公路去祁連縣,從祁連縣再做計劃去萊納賀的皂莢林。他們說情況就是這樣,讓我們自己決定。國鵬也覺得他們說得有道理。看看陰沉沉的天空,沒有多少時間了,我想了一忽兒,決定放棄翻越青大阪,渡潘傑爾河去萊納賀皂莢林的計劃。放棄這個盼望多年的計劃實在是無奈,但隻能這樣了。一首接連不斷的、古樸而激越的歌謠戛然而止,太陽好像在我心中下沉……

風雨是不等人的,漸漸暴漲的雪水河更是無情的。人馬迅速掉轉頭順著夾道河而下,狹窄的峽穀兩邊是直插雲端的懸崖絕壁,中間是水流湍急、白浪飛濺的夾道河。陰沉的天空眼看就要下雨,我們隻得搶時間一次又一次涉過冰冷的夾道河,每個人的下半身早已讓雪水河泡得精濕。幸好有三個勇敢精悍的吐蕃特朋友和回族青年易布拉,國鵬扛著攝像機,我們牽著手互相扶持著涉過河水,人馬穿梭在縱橫的河水、樹林和巨石之間。易布拉牽著我們的手過河,又匆匆跑去探路,他像是山崖間敏捷的鬆鼠一樣,在雪水河中、在巨石間飛奔。

我們約走了十多公裏的峽穀,第二十二次涉過河水時終於看見了峽穀口,看見了奔騰的黑河和大峽穀。大雨隨之而來,如果稍遲幾分鍾雪水河暴漲,那真不知道我們會怎樣。峽穀口正在修建電站,機器在轟鳴,山崖在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