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這一場道佛大戰是以朝廷的勝利而告終,但要說諸位大臣有多麼高興就純屬扯淡了。
大戰的餘波所致,不僅禦花園遍地狼藉,大部分朝臣也被弄了個灰頭灰臉,有個別的倒黴蛋,甚至被飛起的石子砸了幾個包。
偏偏引起這場大戰的始作俑者侯尊,大家還沒辦法發落。此時人家已經由佛入道了,有王懷義罩著,誰敢找他的麻煩?
徐敬猷雖然被抓了,但他刺王殺駕本來就是罪有應得。
人們心中一股邪火沒法出,真是說不出的難受。
現在張昌宗彈劾薛剛,不得不說給了大家一個絕佳的發泄口。
“對,就是這個王胖子一聲喊,吸引了陛下的注意力,那江淮侯才趁機出手,說他們沒勾結,誰信啊?”
“王元寶無品無級又未得陛下宣昭,卻混入了萬花宴,這件案子,他身上的嫌疑怎麼也洗脫不了!”
“聽說他是如意君薛敖曹帶進來的,恐怕這位如意君也不怎麼清白!”
不待張昌宗繼續往下說,人們就從王元寶身上找到了若幹可疑之處,群情洶洶,必先置他於死敵而後快。
薛剛本來就內心有鬼,靈魂深處又無比痛苦,無法集中注意力思考辯解之言,此時唯有渾身淌汗,卻不能發一言。
他這副樣子落入群臣的眼中,卻被理解為他膽子太小,已經被嚇傻了。既然王元寶都無法自救,那接下來的結果還用問嗎?無非是抄家滅族而已。
“哼!”正在這關鍵時刻,有人越眾而出,道:“微臣以為王元寶非但無罪,反而有功。”
人們定睛看去,說話的卻原來是梁國公狄仁傑。
武則天微微一愣,沉聲道:“梁國公何出此言?”
“啟奏陛下,群臣所言太過無稽。說什麼王元寶是如意君帶進來的,就是如意君也圖謀不軌。那微臣倒要問了,如意君還是中州公舉薦的呢,他也有責任?中州公還是陛下的親外甥呢,陛下也有責任?”
武三思聞聽此言也不由得激靈靈打了個冷顫,這事當然牽扯不到武則天,但由薛敖曹牽扯到自己卻是非常容易的。
他趕緊道:“微臣附議,朝廷自有法度在,該是誰的罪就是誰的罪,不可胡亂攀扯。”
武則天當然也不願意牽連到薛敖曹,點了點頭道:“準奏。王元寶的案子就是王元寶的案子,就事論事,不要牽扯無辜。不過……梁國公,你說王元寶有功無罪又作何解釋?”
狄仁傑道:“微臣以為,王元寶之所以大呼一聲,絕非給徐敬猷創造機會,而是為陛下出聲示警。”
張宗昌怒道:“你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蟲子,怎麼知道他怎麼想的?”
“哼,本官當然不是蟲子,但不是蟲子就不能辦案了嗎?真是笑話!”
然後,狄仁傑對著武則天跪倒在地,道:“人要殺人之前,總有細微的動作會出賣他。比如眼神,比如臉色,比如手指或者肩膀的顫動,有些人天賦異稟,一下子就能看出。”
武則天頗為感興趣地說道:“這事說起來容易,真做起來卻是千難萬難。梁國公您一向有神探之名,是否也有這項本事?”
“說來慚愧,微臣一向自詡為此道高手,但今天一見王監正,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問案子那還得看專業人士的判斷,有了狄仁傑背書,再加上薛剛今天無論在兩儀殿內還是萬花宴上都有上佳的表現,武則天也就信了。
她點了點頭,道:“如此說來,王愛卿確實有功無過。”
狄仁傑打蛇隨棍上道:“有過就該賞。俗話說功高莫過救駕,王監正今日之舉雖稱不上救駕,但也差相仿佛,還望陛下對他厚加賞賜。”
武則天奇道:“剛才狄愛卿還說朝廷名爵不可輕易受人,怎麼現在又為王元寶討賞了?”
“陛下不依朝廷製度濫封濫賞,微臣當然反對。不過,若是陛下有功不賞,微臣同樣反對。”
“狄公果然是至誠君子。”武則天的秀眉微蹙道:“不過,王愛卿由一個平民百姓當上了右控鶴監監正已經是一步登天,現在還要封賞,朕可真不知道該賞什麼了,王元寶!”
“微臣在。”
“你有什麼請求,盡管說出來。能答應的朕自然會答應你。”
薛剛出班跪倒,道:“微臣沒有什麼……”
他剛說到這,跪在他身邊的狄仁傑猛然間伸出手來,無比隱蔽地重重地擰了他一下。
這老頭子也是有道行的人,此時又是竭盡全力,薛剛可忍不了,驚呼道:“啊~~”
武則天一愣,道:“王愛卿,你說什麼?”
狄仁傑趕緊幫他解釋道:“微臣聽王監正好像在說花,可能是他太激動了,有點吐字不清。”
“對,對,微臣是在說花。”薛剛福至心靈,道:“微臣想請陛下把牡丹神位封給我。”
武則天大惑不解,道:“你?牡丹花神?王愛卿,你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