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豹突擊隊時,每次執行完危險任務,帶隊的長官總要告訴隊員們:“現在,你們仍然活著站在我麵前,就是最大的幸福。”那是一句極其樸實的話,但其中蘊含了太多複雜的感情,隻有出生入死過、浴血戰鬥過的絕頂高手才能體會。
方純仍然有些迷惑,搓著手問:“錄影帶並沒播放至結尾,隻有一個片段。可惜咱們找不到司空摘星,否則就能觀其全貌了。”
葉天一笑,指著剛從崖頂下來的寶冶:“他不是已經告訴過我們了,狙殺事件的結尾是鬼影進入了大溪。”
方純再次皺眉,因為她並不相信寶冶,現在除了葉天,她誰都不信。
所有人的眼光一起投向寶冶,金珠妮第一個叫起來:“你那些話總算有人相信了!”
寶冶愣怔了一下,站在一塊大石頭上,茫然地反問:“什麼?我說了什麼?我什麼都沒說!”
金珠妮跺著腳大喊:“我早說過,好東西要賣給識貨的,以前你老是說山穀裏的鬼影,外地遊客們都不信。現在好了,終於遇見知音了。”
寶冶木訥地嘿嘿直笑,指著橫在眾人麵前的大溪:“我發誓真的看到他們走進水裏了,西南大山是淘金幫的地盤,自古以來,他們不怕官軍,也不怕土匪流寇,敢跟任何踏入山區的人馬血戰到底。淘金幫每一代都有神通廣大的大巫師,能呼風喚雨,神機妙算……”
金珠妮拍著手大笑:“別說了別說了,剛剛誇你兩句,你就又信口開河,胡說八道了。”
兩人一起大笑,渾然不顧別人在場,言語中流露出來的真性情隻有在原始山民之間才能看到。
葉天曾對寶冶動過殺機,但最終還是壓抑住了。因為寶冶最多隻是二戰侵華日軍第三代子孫,即使從小修行忍術,也不會有殘暴肆虐的殺戮之心,而是在西南大山這種閉塞偏僻的環境中長大,心靈未經汙染,更沒有做對不起中國人的事。
“走吧!”鬼見愁先吆喝了一句。
葉天揮動手臂,向北麵一指:“好,大家帶上背包向北去,到達鞋帶洞再休息。”對於武田信男出現的地方,他也有著強烈的好奇心,總想親臨實地,看看那樣一個大活人是怎樣不老不死,然後從洞裏憑空跳出來的。
溪邊無路,除了桌麵大小的扁平鵝卵石,僅剩一條山民們踩出的小道,勉強可以立足。
寶冶和金珠妮一直在低聲爭吵,而鬼見愁則當先領頭,走在最前麵。
小彩下車後一直沉默瑟縮,這時候走在後麵,悄悄告訴葉天:“溪對麵,山崖後麵有秘密。我覺得像是一大群被定住的人,全都保持著泥胎一樣的呆板姿勢,一動不動,跟電視上孫悟空施展‘定身法’定住老百姓的時候一模一樣。”
她的小手寒冷如冰,分別握在葉、方二人掌心裏。此前葉天想背她走,但被她倔強地拒絕了。
“你怎麼知道?”葉天問。
小彩停下來,凝視大溪對麵黑魆魆的石壁,雙眼一眨不眨,猶如老僧入定一樣。葉天站在她側麵,察覺她的長睫毛不停地輕輕顫抖著,通常情況下,人隻有在集中全部注意力思考時,才會有這種小動作。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知道的。”小彩消沉且蕭瑟地一笑,肩頭抖了一下,點漆般烏黑的眸子轉了轉,蒼白瘦削的小臉上浮起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她最近很少太太平平地曬太陽,所以臉色慘白如紙,一看就知道身體很不健康,隻是在勉力支撐罷了。
葉天仰麵向上看,山崖極高,並且表麵青苔橫生,滑不留手,根本無法由正麵攀援。
“繞過去,就會有大發現了。”小彩似乎讀懂了葉天的心事。
方純輕輕皺眉,但沒有開口說話。
“那些人對我們的行程有影響嗎?你所描述的‘泥胎一樣的呆板姿勢’,是否像躺在棺材裏的死人那樣子?”葉天再次追問,他不是不信任小彩,而是因為目前大家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了。在山裏趕路,往往有“望山跑死馬”的困惑,明明是在視野之內的景物,往往要下溝爬崖,折騰大半天才到。目前來說,直達土司大院是唯一正確的目標,其它枝節都是陪襯。
“葉叔叔,相信我,咱們一定要去那裏看看。”小彩提高了聲音,引得前麵的人也回頭看。
葉天想了想,蹲下身,雙手合掌,把小彩的手蓋住,用自己的體溫給她暖意。
“去那裏幹什麼?無論是涉溪還是走鐵索橋,都要繞一個大圈子才能到那裏。小姑娘你又不是千裏眼、順風耳的,你怎麼能知道山崖後麵有人?”金珠妮直截了當地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給我一個理由,我可以聽你的,但你得有實力說服我。”葉天柔聲告訴小彩。
“我找不出理由,因為那裏的情形非常可怕。我隻要一進入那世界,就會怕得要死,每一個藏在藤蘿間的人,都不再動了,不吃不喝,不睡不起。可是,他們又不是死人,隻是生命體征遭遇大幅度減退而已。”小彩進一步回答,但這樣的說法,無法讓在場的任何一個人滿意。金珠妮鼻子裏更是嗤嗤有聲,對小彩的話極為不屑。
“葉天,你來做決定吧。”方純說。
葉天彈了彈指甲,堅定地說:“好,就聽你的,等下過溪以後,全力向左折回,進入蛇形山穀正對的石壁背後。”
鬼見愁、寶冶、金珠妮幾乎同時發出不滿的歎氣聲,唯有方純表情依舊,攙扶起小彩,準備繼續前進。
“我……走不動了。”小彩向側麵靠了靠,順著石壁下滑,最後坐在地上。
“我背你。”葉天蹲下身,把小彩的胳膊搭在自己的雙肩上,輕輕背起她,大步向前,走在最前麵。
“走吧。”方純擺了擺頭,示意大家跟上。
走出一公裏之後,兩側山崖開始放緩,右麵山坡上的灌木叢中,不時地閃出一兩個黑黝黝的洞口。那裏是土匪的天然棲息地,西南匪患在中國共產黨建國初期曾猖獗一時,無法無天,但到了最後都被生擒活捉,成了遊街示眾的對象。
“前麵就是鞋帶洞了。”寶冶向東北方指了指。那邊有一個稍大些的山洞,洞門口長滿了半人高的蒿草。
“很好。”葉天回望方純,“你等在這裏,我去看看。”他習慣性地對表,接著說,“咱們以十分鍾為限,十分鍾後,我再不出來,你就在洞口大聲叫我的名字。”
方純有些不解:“喊你的名字?難道你懷疑這些洞穴有令人心神昏聵的力量?葉天,不要硬闖了,我們全體進去,然後一起平安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