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如果你肯閉嘴的話,我就會幫你省錢,再簽單購物時,先跟你商量。”葉天整理好自己的領角,連最微小的細節也不放過。
司空摘星哼了一聲,果然閉嘴,不再嘟囔。
晚餐時,孔雀和小彩也換了新衣。尤其是小彩,洗得幹幹淨淨的頭發柔順地披垂著,配上一身雪白的蕾絲繡花休閑裝,腳下是嶄新的白色小牛皮短靴,文雅中透著英氣。可想而知,等她長大了,又是一位天香國色的大美人。
“今晚,我要獨自解決一些事,司空會陪著你們。”葉天淡淡地說,然後低頭喝湯吃飯。
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不會把無辜的人拖下水,習慣於單槍匹馬迎敵,千斤重擔,一個人咬牙挑著。
“葉叔叔,為什麼不多叫些人來幫忙?如果你能給我爸爸打電話,他在雲南省內有很多朋友的,很快就能趕過來。”小彩輕聲問。她不再驚懼害怕,神情中流露出不屬於小女孩的沉著冷靜。當她抬起睫毛凝視葉天的時候,內心深處與生俱來的貴族氣質慢慢透露出來,令司空摘星也停下筷子,若有所思地從側麵盯住她。
“有三個很強悍的敵人正在接近——不,應該說,他們就跟我們同住一座大廈。求援已經來不及了,而且我不想讓你爸爸的朋友枉死。小彩,每個人都有家庭,即使那些沒結過婚、沒生孩子的也有父母親人,他們死了,都會給家人帶來痛苦。將心比心,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是不會牽累他們的,你懂這個道理嗎?”葉天耐心解釋。
小彩總會讓他無意間想到白曉蝶,如果當年白曉蝶需要他挺身而出,去擋子彈或是擋砍刀,他必定毫不猶豫地衝上去,就算流血犧牲,也要保她平平安安。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為什麼我總是記得那麼清楚?”他有些走神,手一顫,勺子裏的湯潑灑出來。
“可是,我希望你好好地活下去,我們都要好好活下去。我死了,我爸爸一定會很難過,因為他身邊隻剩下我一個親人了。”小彩歎了口氣,一顆又大又亮的淚珠沿著鼻梁一側滑下來,跌在麵前的湯碗裏。
孔雀是血咒的始作俑者,麵對純真質樸的小女孩,她應該感到內疚才對,因為她已經殺了太多人。按照江湖上的正常邏輯,欺騙她的正主是段承德,她不應殃及對方家人。
“哼。”這聲冷笑是她唯一的表示。
葉天心裏沒有仇恨或憤怒,隻有無言的悲涼。男女感情糾葛導致的仇殺攻訐在地球人的社會中亙古存在,不能根除。這是人類的痼疾,要想徹底解決,怕是隻能等人類徹底滅亡之後了。
“吃飯,吃飯吃飯。”司空摘星出麵打圓場,總算讓這頓飯順利地吃下去。
晚餐之後,豪華客房裏隻剩葉天一人。
“三竿竹,三竿竹……”他在心底默念著那個名字,偶爾抬頭看看牆上的電子鍾。他希望自己停留在鹽源縣的決定是正確的,把與台灣竹聯幫有關的事徹底解決,然後驅車北上三星堆遺址,全心全意應付大竹直二。
時針指向九點整的時候,門鈴準時響起。他沒去開門,仍然穩穩地坐在沙發上,一手握著電視遙控器,目不斜視地麵對電視機。
門自動打開,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瘦子無聲地閃進來,又無聲地關門,像一隻夜行的老野貓。他的手中沒有武器,但西裝右下側的口袋卻鼓出一塊,明顯藏著一柄大口徑快槍。
“葉天?幸會。”瘦子挑了挑竹葉般的枯瘦細眉,毫無血色的臉上,露出了奸詐陰冷的笑容。
“是大先生?”葉天開門見山地問。
三竿竹中的三人,按年齡分為大先生、二先生、三先生。黑白兩道已經忘掉了他們的原名,隻記得這三個別名。
“不敢當,不敢當。”大先生抬起右手,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眼珠一轉,在房間裏上下掃了一圈,齜牙一笑,“你很聰明,既沒在房間裏留幫手,也沒設什麼機關,那樣隻會把情況搞得一團糟。”
他向前走了幾步,毫不客氣地在葉天斜對麵落座,高高地架起二郎腿,看似漫不經心地將右腿西褲的褲腳撩了撩,一支微型衝鋒槍的槍口恰到好處地露了露頭,又藏進褲腳下。這種“暗示”,就是警告葉天不要輕舉妄動。
“有什麼指教?”葉天問。
大先生默不作聲地盯著葉天,眼珠一停不停地來回打轉,仿佛一架高精度掃描儀,要將麵前的這個人整個地“透掃”一遍。
“喝茶還是咖啡?我按鈴讓服務生送過來。”葉天想打破僵局。
大先生搖搖頭,慢慢地從左臂袖管裏取出一個銀色的小盒子,在掌心裏掂了兩下,拋給葉天。
“是什麼?”葉天沉著地問。
大先生做了個“打開”的手勢,葉天便慢慢地挑開盒子上的彈簧扣,把僅有兩寸見方的盒蓋掀開。盒子內襯著黑色金絲絨,裏麵赫然放著一根血跡斑斑的成人拇指。
“什麼意思?”葉天笑了。
大先生冷笑:“好好看看,那是誰的手指?”
拇指是從某個男人的左手指根處切斷的,截麵平滑,可見是由一柄快刀瞬間斬下的,而且經過很高明的蠟封處理,既不會發黴變質,也沒有改變原先的樣子,肉皮和甲蓋依舊保持著一種半紅不白的新鮮顏色。
葉天輕輕晃動盒子,令拇指翻了個身,指肚向上。立刻,他有了重大發現,指肚上留著五個很深的傷疤,呈焦黑的圓點狀。五個黑點以梅花狀排列在指肚上,彼此之間,角度距離完全相同,圓點中心比旁邊的肌肉下陷半厘米左右,可見是長年累月用點燃的香頭燒炙所致。
“你……”葉天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單拳緊握,努力控製情緒。他覺得自己全身的血都湧向頭頂,像一口煮沸了的大鍋,咕嘟咕嘟冒著熱氣。
“你當然認識那是誰的手指。”大先生悠悠地說。
葉天點點頭,指甲嵌進掌心的肉裏,用肉體的刺痛來抵消心中的愴痛。
“現在,我不想解釋什麼,等那個人到了,你就會明白一切。”大先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