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開始疲軟,烈日的光轉成薑黃的,小鎮變得鮮豔起來,像一幅油畫。隨著陽光西移,在許寧身邊,事物褪去薑黃的底色,還原了黑和白,真正成了一幅中國水墨畫。所有的細部都平麵地,清晰地,細致地呈現出來,沿了河慢慢地展開畫卷。
許寧跟著那女人 ,一路穿過小鎮,有人在進進出出,有艾草薰香的味道,眼前逐漸彌漫起艾草的苦香氣和一層薄薄的煙霧,跟炊煙一起,迷糊了她的眼。
下了一條土路,幾座新樓後麵有一塊空場,散落著稻草麥草,幾隻雞在草裏麵刨抓著,弄得一頭一身的灰土。空場周圍,立著幾處舊院,早已人去屋空,隻餘下殘磚斷垣,眼看著就要趴下。在這些空院之間,赫然立著照片上,她父母坐著歇息的那間鄉間老屋。
女人的背影好像也帶著笑,翩然而入。
\t許寧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院子裏沒有人,晾衣繩上搭了一件藍衫,石登上有兩雙鞋,一雙跑鞋,一雙套鞋,都是女士的,看來是那女人的家。幾隻雞在腳下啄食,完全與照片裏一致。
鼻息下又聞到了艾草的香氣,許寧想到也許這天正是端午,她慢慢走到老屋前,門裏飄出黃酒的香氣,還有煎,炸,烹煮的食物味道。
門上果然也係著艾草,還有一串串小粽子似的香包,昭示著這家人都在快樂地過節。透過半開的窗戶,許寧看見桌上有溫過的酒,鵝肉和鰻魚,大塊大塊燉得紅旺旺油光光,鯽魚整條臥在雪白如乳的湯水裏,撲鼻的香。
“阿姐快回來了,飯菜也都好了,”溫柔的聲音哼著歌似的從屋裏傳來。
許寧十分意外。
她叫自己媽媽阿姐?難道很熟?可自己確定沒見過這位姨 媽,甚至一點印象也沒有。
就算當時年紀小或者自己還沒出生,親朋好友總該留有照片,可這個女人在自己腦海中真的一點信息也無。
許寧靠在牆角等了會,直到看見那一雙熟悉的身影。
男的俊朗英挺,輪廓刀削斧刻般深而立體,眼神卻是晶亮柔軟的,滿含愛意看著身邊的女子,後者長發披肩,身材苗條,膚色白皙,五官清秀的臉上,掛著一雙深深的梨渦。
許寧的心劇烈跳動起來,她張開嘴巴,爸爸,媽媽!四個字幾乎噴薄欲出。
可他們卻對她視而不見,很快,帶著一陣風,從她身邊掠了過去。
\t是的,他們看不到她。
她在這裏,隻能算一個外來的不速之客。
“阿姐回來啦?今天怎麼樣?真羨慕你們,神仙眷侶啊!整天遊山玩水,說是來采風做考察,我看就是偷閑摸魚呢!”
“小夏說得還真有幾分道理,老許呢,就是出來玩的,至於我,反正放假,不算偷閑吧?”許寧的母親,徐伊閔,衝那姑娘擠擠眼睛,隨即兩人一起放聲大笑起來。
許嘯言似乎對這兩人聯手揶揄早已習慣,也跟著笑了幾聲:“玩也是工作,工作也是玩,怎麼樣?羨慕不?等你身體養好了,有沒有興趣到我實驗室來?”
身體養好?這姑娘有病?許寧皺起眉頭,聞出些線索的味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