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寧慢慢從口袋裏掏出個物件,黑色的圓弧形外殼,雨水中閃著悠光。
三天前,文峭同 意放出雙胞胎時,作為交換條件,塞給她的手機。
現在想必也沒用了吧?!
許寧仰麵朝天,春寒料峭,雨雪霏霏,剛才爬山後熱起來的臉龐,慢慢又冷了下來,鼻尖上落下一滴水珠,涼涼的,好像堅忍著的淚。
因為幕後人的暴露,文峭連同他的基地一塊被滅,如果自己的身體曾安放在眼前這個黑洞裏的話,那麼毫無疑問,也就跟著裏麵的一切,灰飛煙滅了。
許寧垂下頭,拉起衣袖。
原本應該平伏在皮膚下的血管,越來越明顯地突現在外。
脈壓差越來越大,心髒已經快接近能夠符合的最大限度了吧?!
如果說,從前還有希望,那麼現在,應該也接近絕境了吧?
許寧從沒想過要利用父親遺留下的學術報告,替文峭續命,由始至終,她都沒動過這個念頭。
她隻是想順藤摸瓜,沿著當年的線索,找出謀害父親的真凶,然後找到他的老巢,將他一舉殲滅。
從前她認為這個人就是文峭,而毫無疑問,自己被轉換前的身體,應該就是姓文的基地裏,也就是眼前這個 黑洞。
那麼找到他,再利用肖謙和姓文的本人的設備,再將身體換回來,也就算了了 終局。
可沒想到,現在地方是找到了,可人沒了,自己的身體,也沒了。
許寧將袖子蓋好,她意識到自己的胳膊已經感覺不到冷了,現在除了麵部,她身體基他部位的感覺,似乎正在慢慢消失。
她無法從科學的角度來解釋這個問題,正如剛才在山下,張浩無法解釋,為什麼這山體內部有個空洞被作他用,他們用了各種設備,卻一點沒查到。
她更不知道,剛才那一聲嘶吼,是不是基地裏某個實驗品在生命終結前的最後哀嚎。
現在的許寧,陷入從未有過的茫然。
洞就在腳下,可現在下去,顯然已經毫無意義。從邏輯上來分析,明顯做出這種事的人,是不會給自己和別人,留下任何線索的。
忽然,一陣氣流從許寧脖頸處扇起,,幹淨利落,卻宛如淩厲的刀風,她不禁打了個寒站。
方才還在風中發顫的樹葉,刹那間有一種被凍凝住的感覺,從天到地,這一瞬間似乎被一隻白鴿的飛越,震住了神經,定格於此。
許寧目不轉睛地看著那隻白鴿,悠然自得地,翩然滑入黑洞之中。
她猛地想起來了!
幼年時,也曾見過同樣的一幕!
外婆家樓頂不知什麼人養了一籠鴿子,晝出夜伏,她在嬰兒床上,也能聽見那響徹雲霄的鴿哨。
奇怪的人生。
她想。
二十幾年下來,也經曆了不少事,忘了大部分,可有些事,你以為早就忘記的一幹二淨的,卻在出其不意的時候,清清楚楚地浮出腦海。
不管當時帶來的是痛苦還是愉悅,不管多少年不曾想起,都仿佛永不退色。
那一刻似乎成了永遠,曾發生過的每一個細節,都刻入你神經的最深一處,回想起來,在最敏感而細微的知覺之上,清晰可辨。
每天早晨,隻要她醒了,外婆都會抱起繈褓中的嬰兒,來到陽台上,迎著晨光,看白鴿高高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