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地呼出一口氣,莫離感到自己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他的臉上浮現出一個由衷的微笑,道:“顧兄,謝謝你。別的事不需要再多說了,我都明白的…”
顧北山聞言愣住了,他曾經以為莫離什麼都不知道,以為他真的就是輕信自己,曾經嘲笑過他傻,曾經暗地裏對他不屑,原來其實莫離什麼都知道,知道自己曾經害過他,知道自己在引他走向危亡,甚至知道自己的虛偽造作。
隻是他沒有揭穿而已,隻是在不斷包容自己,隻是在等待自己的悔過。
終於看懂他那時奇怪的眼神了,他是在期待自己能夠不辜負他的信任,期待兩個人真的可以成為至交好友,期待他的猜測都是錯的…
一行渾濁的淚水從顧北山血痕累累的眼角淌下,他緩緩地閉上了雙眼,喃喃道:“莫離,對不起,隻可惜…”
莫離無言,他靜靜地看著顧北山,看著他淚流滿麵的樣子,心中歎息,許久後發覺他的呼吸越來越微弱,張口問道:“你還有什麼遺言?”
聞聽此話,顧北山也沒有再睜開眼睛,這個動作對他而言似乎也已經太奢侈了,無力地囁喏了好久,莫離不得不集中精神力在他的口邊,才勉強捕捉到他最後的話語:“朋…友…”
說完,他的手臂無力地垂下,手中的劍柄掉在了莫離懷中。
他已經耗盡了心力,身未死,心卻死。
莫離的手指摩擦著掌中的劍柄,他的心中波瀾起伏,“劍修,一生的宿命就寄予劍之上,除此以外,他們再無別的情感,一切的行為都隻是為了這個目的,千萬年來的修者,似乎向來如此!”
“犧牲了如此多的親情、友情、愛情,將所有心血盡數澆灌在手中的劍上,看似專注認真,實則違背了修者的本性。”
“如,我的前生,如,顧北山的今世,總在最後一刻,方才發覺走了一生的道路,終究都是錯。那麼,什麼才是對的呢?”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自然。”
“朝聞道,夕死可矣。”
心中靈光不斷閃動,莫離一手持長劍無名,一手握顧北山劍柄,閉目而起,長身而立,身隨心動,漸漸懸浮在空中,布條般的衣裳仿佛一條條血色絲帶無風自動,圍繞在莫離周圍。
他的身周圍繞著一層薄薄的光暈,仿佛是從他身體內部放射而出,神聖無比,仿佛神人降世,毫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厚重起來,好像一個大大的光繭一般將莫離牢牢得包裹住。
突然間,光芒大盛,將地下廣闊的石窟空間照得如同白晝,一瞬間竟明亮得刺眼。
此時,地窟裏唯一的觀眾——銀色冰霜巨龍一族遺留在這聖安大陸上的幼龍卻隻是微微眯了眯眼,似乎並不是太畏懼這足以亮瞎常人眼睛的光芒。
在其他人都無法看到的莫離靈海之中,莫離的神念意識化成一個小人,觀看著劍心的變化。
在得到顧北山的那一句回答後,心境在莫離沒有明顯察覺的情況下,竟然水到渠成一般自然而然突破了一層桎梏,並沒有如同上一次心境突破時產生的一係列震動。
莫離驚喜之下,進來觀看時,卻發現劍心又在發生一些變化。
自從上次心境得到提升後,莫離感到劍心開始無時無刻不在向著一把劍的方向自行奮鬥,雖然速度慢得駭人,但卻是有了劍的雛形,也有了劍柄的大概形狀,隻是沒有開鋒的樣子。
如果說之前,就像是一柄好劍的粗坯,被靈海之上的霧氣籠罩起來,有幾分神秘之意的話。
此刻看來,它卻變得更像是一口劍胎。
如今劍心的個頭很小,雖然看比例應是一柄長劍的樣子。劍身晶瑩潤澤,溫潤如玉石,就好像天地自生的奇珍,大自然的偉力下生就,沒有一絲雕琢的痕跡,劍身上隱隱可以看到一些紋路。
莫離凝神看去,隻覺頭痛欲裂,不由驚歎:“近乎於道!”
劍心的形成,準確來說,是一個意外。
起初是莫離前世的機緣巧合,得到了劍心這樣神奇的產物,它的誕生令莫離對劍法的修行速度遠勝於常人,也是他能夠自創出“離天問劍”這樣驚世傳承劍法的依仗之一。
但前生,他自從得到劍心後,唯有在創出“離天問劍”以及參悟長劍無名時才有過些微增長進益,而今世,卻屢屢得到意料之外的突破,其中緣由,不得不令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