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晴姐兒一走,盧領班眉目間的憂愁卻成倍增加了,沉默了許久,終於是重重歎出一口氣來。
李錦寒不由安慰道:“領班還望不要憂心了。”
“怎能不憂心啊?”盧領班在院落的一個石凳上坐下,接著道:“錦寒,你是不知道,這次我若是作不出新曲子來,按照規矩這月的月錢便要克扣,我家中還有老婆孩子要吃飯用度,這可如何是好……更何況夫人對我信任有加,一直將領班之職授予我,眼看著東城品琴閣那裏連出妙曲,我這裏卻拿不出一首像樣的曲子,這叫我情何以堪啊……許是真像晴姐兒說的那樣,我年紀大了吧,再作不出好曲子了……”他忽然啞然失笑,對著李錦寒道:“倒是讓你見笑了。”
“年紀大了靈感可不會消失,晴姐兒剛才不過隨口說的,盧領班可不要當真。”
“唉……錦寒哥兒,你這新來的後生心地不錯,還知道安慰我這一把老骨頭,隻是我遲遲拿不出曲子來,這領班的位置怕也是不得不讓賢了……日後隻怕照應不上你什麼了……”盧領班聳拉著腦袋坐在石凳上,又歎息了一聲。
盧領班仍然想去龍隱山尋找靈感去,在臨走前從屋裏拿了幾張琴譜和一套琴具出來給李錦寒練習琴曲。李錦寒對琴曲的造詣精深,快速翻閱了這些琴譜,發現這世的琴譜仍舊是用陳舊的工尺譜所做,曲調中也無甚出奇之處,大多是一些陳詞濫調。
這些琴譜一部分是當世名人所作,乃是家喻戶曉的名曲;一部分則是琴賦樓自創。這些自創的琴譜落款處有兩個名字,一個是盧領班,一個則叫做趙華雲,想必是琴賦樓樂工隊伍中的另一人了。
“晴姐兒說你乃是考過科舉的,那撫琴自然是有功底的,你對著這些曲子認真練好了,一首一首的記,我明天盡量帶你出場。”盧領班交代完李錦寒一聲,帶上自身的行當,便要往龍隱山去。這個時候忽然聽得院門外遠遠便傳來一陣得意的大笑聲。
那笑聲由遠及近,笑得十分歡暢,當下盧領班的臉色便有些古怪。待來人推開門來,隻見是一個三十出頭的男子,背上還背著一套琴具。那男子相貌倒也端正,隻是眉目間卻給人一種不穩重的狡黠味道。
“趙哥兒,你來了。”盧領班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看趙華雲,勉強笑了笑道。
“是啊,踩葉歸來了呢!”趙華雲忽然看到一邊的李錦寒,不由問道:“他是?”
“是新來的樂工,叫做錦寒。”盧領班對李錦寒道:“錦寒哥兒,叫趙哥。”
“趙哥。”李錦寒對著趙華雲叫了一聲。
趙華雲對李錦寒這新來的同事也沒多大興趣,隨意點了點頭,便又對盧領班故意的問道:“盧領班,看您老一身悠閑的陪著新來的小輩品茶,想必一定作出曲子了吧?”
盧領班神色尷尬,道:“還沒作出呢……”他看趙華雲一臉得意,心中一動,忽然問道:“你……你作出新曲子了?”
趙華雲笑意更盛,一臉得意的道:“是啊!怎能沒曲子呢,今早我一到龍隱山,看著那些被風吹動的花花草草,漫天的靈感都向我瘋狂的湧來……唉!我是想攔也攔不住啊!”他望見盧領班一臉的黯然,心中頓時樂開了花,接著道:“等會兒我便將曲譜交給夫人,夫人看後想必自也放心了,有這首曲譜壓陣,明日錢主簿宴賓之事無憂矣!”
盧領班心中羨慕,勉強笑了笑道:“恭喜了……”
趙華雲也不客氣,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便喝,又道:“嘿,盧領班的茶可比曲兒來得容易。”
盧領班頓時漲紅了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做事情就怕有比較,若是大家一起拿不出曲子來倒也罷了,偏偏趙華雲能在關鍵時候作出曲子來,而他盧領班不行,那在任何人看來,都隻是他盧領班無能了。所以說,這突然冒出來的新曲子對盧領班來說實在是一個莫大的衝擊。
趙華雲從身後的琴具間翻出一章折疊的紙出來,展開來,微笑道:“盧領班要不要看下我作出的新曲子《夜雀啼》呢,我可是都記錄了下來,明日便可以在前堂演奏呢。”
盧領班神色不自然地接過趙華雲遞來的那張琴譜,展開來仔細看了一會兒,臉上頓時紅一陣白一陣。